达成的默契,姚世贤说的前面这些话,或多或少的,陈子壮等人也都是想过的。
让他们惊讶的不是这些非君的话,而是担心姚世贤有谋反之心,见姚世贤和他们探讨起来这些『政府』内部的问题,他们反倒没有那许多抵触的心理了。姚世贤又说,“我朝的内阁制度,使国家不必依靠皇帝的圣明便能正常运转,但是,我朝的内阁制度有一个天大的缺陷,就是内阁制度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没有法令将之确定下来,而且,必须有皇帝的配合才能运转。
阁臣的任命,官员的选拔调动,等等,必须皇帝给与配合,内阁才能顺利工作,一旦皇帝拒绝配合,我们内阁是没有能力强迫皇帝配合的,于是,内阁和朝廷自然就会陷入困境。
试举一例,国家的运转,大大小小的事情,靠的是官员。选拔、任命、考核官员,是朝廷正常运转的保障,但是内阁只有建议之权,最后还是要皇帝首肯才成。神宗皇帝二十年不上朝,三十年不上朝都无所谓,但是,他拒绝配合内阁选拔、任命、考核官员,却是致命的。
空缺不补,该进的不进,该罢的不罢,官员出了问题,就动摇了朝廷的基础,从根本上打『乱』了朝廷的运转,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如今,我等身居内阁要臣,勉为振作,国事方见好转,但你我之后呢?会不会再出现一个神宗皇帝?是否会再出现一次万历朝的怠政?
只怕,无人知晓吧!到那时,甲申之祸只怕就要重演啊!”
姚世贤这样循序渐进地开导着眼前的几人,他是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的,而通过陈子壮等人的眼神,姚世贤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目标。是的,他的话,确实又一次叩动了陈子壮等人的内心世界。
尤其何吾驺,他还清楚地记得,万历朝结束的时候,全天下的官员缺员几乎达到一半,缺了一半的官员,这天下不『乱』才怪呢!
姚世贤给了他们片刻的思索时间,又说,“其实,阉祸又何尝不是如此?
太祖皇帝深知阉祸之害,立下祖训,内官干政立斩不赦,实际上呢?宫里那么多内官,尤其是成祖以后,皇子们都是内官伺候着长大的,刘瑾、陈洪、冯保、魏忠贤、王承恩,哪一个不是皇帝心服,和我们相比,皇帝是更容易亲近内官呢?还是更愿意亲近我们?这还用说么?
就说魏忠贤罢!神宗皇帝本不喜光宗,熹宗皇帝那时候小,在宫里受尽冷眼,唯魏忠贤一人忠心耿耿伺候他们母子,这份感情,谁能比得了?韩旷他们参魏忠贤,要杀他,皇帝会站在谁一边,这用想么?魏忠贤天大的罪过,熹宗皇帝也不会杀他啊!
所谓阉祸,关节还在皇帝身上。他们是残疾之人,心里面都有病,但是皇帝信任他们,做臣子又能如何?还说这魏忠贤,天启朝他祸国殃民,东林党多少君子死在他手里,为什么他倒不了,是他厉害?那是因为他身后有皇帝撑腰。崇祯朝,思宗即位,魏忠贤没了后台,不是说倒就倒么。
你们都是君子,为了倒阉,东林党死了很多人,又能怎样呢?魏忠贤是倒了,王承恩不又站起来了么?弘光朝还有个卢九德,王坤不也想着借着当今圣上,作威作福么?
再说远一些,说严嵩,严嵩『乱』国,他凭什么『乱』国,不是因为有皇帝撑腰,嘉靖朝倒严倒了几十年,又能如何?到了一个严嵩,还有千百个要站起来,马士英,阮大铖,不就是么?倒来倒去,倒得完么?有什么结果?”
“总不能倒皇上吧!”吕大器又蹦出一句话来。
姚世贤心下高兴,陈子壮和何吾驺却不答应了,“先自莫要妄言!”何吾驺斥道。
陈子壮却看着姚世贤。姚世贤说了这么多,什么意思陈子壮也听出来了,吕大器开了口,我到要看看你姚普贤如何说。
却见姚世贤哈哈一笑,“咳,诸位还是信不过我姚普贤,总以为我有什么二心。不过,今天我不分辨,贤愚忠『奸』,自有后人评说,我姚普贤是问心无愧。我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一条路,能够让华夏跳出这支『乱』循环的怪圈,让我华夏子民,世代安康。
但是有一句古话,叫做伴君如伴虎。为了挽救大明江山,诸位也都是鞠躬尽瘁,但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历史上,可不少见!多少功臣,没有死在敌人阵前,确实死在牢狱之中的,只怕,诸位不会不清楚!
当今圣上是个什么脾『性』,我不说,大家自有公断。将来还京,咱们会是什么下场,只怕也难说吧!”
姚世贤放下刚才的话头,言辞一转,将在座的都绕进来了,“远的不说,圣上登基后,先是闹着要银子,修宫殿,都被咱们给压下了,到了广西又被咱们凉了大半年,还险些被刘铁棍掳了去,现在是不说,但是将来,谁能保证圣上不会翻这旧账。”
何吾驺等人不知不觉地,就被姚世贤带着走了,“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前面等着钱粮打仗,行在修的也不失体统,怎么能挥霍无度呢!再说,去广西也不失咱们的意思,请圣驾回来,是圣上自己不回来啊!怎么怪咱们头上来了!”吕大器连忙跳出来撇清关系。
姚世贤冷笑一声,“哼!咱们是为了大明的江山,但人家却未必这样想!就说那那王坤,意图在广东作『乱』,被咱们压了,他整天跟着皇上,能不说咱们的坏话么?
咱们说是为了国家,但是宫里怎么想?他们只看得到想买的想用的不能如意,却是根本想不到咱们做臣子的艰辛!现在是圣上自己要在广西,但是将来,他会怎么想,他会想是咱们当初没有拦下他,让他受了苦!圣驾在刘铁棍那里受的委屈可不小,刘铁棍死了,谁能肯定他不会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就说我朝初年,太祖皇帝几次大狱,有多少人真是有罪的,有多少人是无辜受死的?说近些的,秋涛和元素(袁崇焕)是好友,元素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是会引鞑子犯京师的人么?最后怎么样,磔行啊!杀了还不算,还要传首九边!那时候,先帝爷可有念着他在宁远立的战功么?”
陈子壮沉默了,是啊,袁崇焕是不可能背叛朝廷的。尽管先帝定了他的大罪,但是他,以及袁崇焕得朋友们,从来不相信袁崇焕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当初,袁崇焕奉诏进京,他们就曾劝他功成身退,谁知,竟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的分量,陈子壮如何不知!何吾驺、吕大器如何不知!末了,何吾驺叹道:“咳!普贤说的是,然,君为臣纲,做臣子的,又能如何?权尽人事吧!”
“哼!这是什么道理?普贤不才,却也读过四书五经,夫子曰仁,仁而爱人,孟圣人曰,民贵君轻,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如何能以一人之心而多万民之心?
圣人只说为天下造福,为有云为一君造福之说!圣人说忠孝,这忠作何解,是对一家一姓之忠么?非也,是对天下之忠!秦失道,故高祖斩白蛇起义,隋失道,而有唐之兴,难道高祖、太宗错了么?若仅以一家一姓说之,对于秦、隋而言,他们无疑是大逆不道!何以后人反称其为明君圣主呢?那时因为他们顺民心,存天理!
然,高祖英武,尚有诛杀功臣之过,太宗文韬武略尚有玄武门之惨事,圣君又如此,何况当今圣上?说举过头的话,若不是我们在广东坚持作战,今天,天下事隔什么局面,只怕还不好说吧!”
“姚普贤,说来说去,你不是要自立吧!”陈子壮毫不客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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