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未有,过汉唐远甚!然,万历以来,数十年间,土蛮起于辽东,流贼『乱』于关内,朝廷御虏剿匪,结果,虏势日张,贼势日众,以至于甲申之变,表里山河,沦于异族之铁蹄,几乎重蹈两宋之覆辙。
何大人是万历朝的进士,陈大人、吕大人,也都是历经几朝,这几十年的兴衰荣辱,亲眼看到了,也都亲身经历了,尤其是甲申年以来的一段日子,可谓是刻骨铭心啊。撮尔土蛮,全族不过数十万,兵不足十万,竟横扫大江南北,如入无人之境,几乎亡了我华夏,不知诸位作何感触啊!”
何吾驺是万历朝的老人了,这几十年的兴亡、教训,可谓深刻,这几十年的耻辱,可谓入骨三分,其他俩人又何尝不是?姚世贤这么一说,他们倒忘了其他的事,都沉浸在追忆过去的时光中了。过了半晌,何吾驺开着沙哑的嗓子,眼含热泪地说,“不堪回首啊!”
“是啊,我大明富有天下,亿兆黎民,雄狮百万,却几乎亡在土蛮手里,发人深省啊!”姚世贤抖一抖眉『毛』,“经过这几年的拚杀,战局总算是扭转过来了,再有一年或者两年,便可能要光复江南,北伐中原恢复神京或也在数载之内。
想当年太祖皇帝驱逐蒙古,如今不是有满洲之兴起,那么,我们今天是打跑了满洲,以后呢?土蛮飘忽不定,斩不尽杀不绝,今天虽然败了,但祸根仍在,下一次,我们是不是还能如此幸运呢?我想,我们要静下心来想一想,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否则,今天的一切,终是枉然啊。”
“是啊!”何吾驺颇有感触地说,“只是,姚阁老也说,土蛮绞杀不禁尽,又能如何呢?太祖皇帝北逐大漠,成祖皇帝五次出塞,未见成效,修边墙万里,亦不能免土木之变、甲申之祸!难呐。”
何吾驺知道姚世贤有话要说,但是他却拿不准主意,是不是接这茬,但是旁边的陈子壮却另有想法,对姚世贤,不能拧着和他干,要顺着他的心思,『摸』着了他的意思,在寻机望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带,便开口道,“此次恢复天下,中兴大明,姚阁老是首功,想必姚阁老已然成竹在胸了吧!”
姚世贤毫不客气地说:“象冈是万历朝的进士,各位也都是考取功名的人,普贤既无功名又是晚辈,本不当多言,然兹事体大,关乎万民之安泰,国家之兴衰,我就斗胆说两句。
汉高祖困于白登,唐明皇败于安禄山,至大宋朝竟彻底为蒙古灭亡,首开华夏覆亡之例,我朝又险些亡于土蛮铁蹄之下,难道我华夏便始终要受困于胡?普贤以为,非也。秦汉有伐匈奴之壮举,隋唐有败突厥之盛事,我朝亦有洪武之经略漠北,永乐之五伐大漠之盛举,可知我华夏并非不能御虏,然何以屡屡有边患之说?
普贤以为,胡虏之祸,虽是外忧实为内患!所以成边患者,无一例外,现于王朝后期,朝纲崩坏天下大『乱』之时。汉高祖困于白登,数十年后即有武帝之北逐匈奴,唐太宗白马之盟后数载,而有李靖大破天山,可知,只要我华夏政通人和,胡虏便不足为虑!
我朝亦然,鞑靼瓦剌虽危害边郡,却不能为根本大患,土蛮之祸,始于万历之怠政,使辽东边备松弛,辽东之失在于阉党之『乱』国,孙承宗、袁崇焕等贤臣良将不能用,甲申之变在于党争之祸,内部倾轧,使流贼、土蛮乘虚而入!
以我华夏之富强,所有外忧内患,其内患远大于外忧,无内患,则必无外忧!此中关节,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啊!”
姚世贤一步步引导,何吾驺等人的情绪,渐渐被带动起来,思绪也随着姚世贤的话语,摇摆起伏,便听陈子壮赞道:“好!说的好。姚阁老所言,鞭辟入里,正说到了根本。开国之初,君臣励精图治,政通人和,日后昏君当道,远君子而近小人,『奸』佞坐朝,以至于天下大『乱』,胡虏乘虚而入。”
见陈子壮上道了,姚世贤不紧不慢地又说道:“君子与小人,如同白昼与黑夜,朝代皆有,何以际遇如此不同呢?”
“开国之君,鉴于前朝之败亡,励精图治,所以有汉之文景,唐之贞观,至后世子孙,享国日久,淡忘前朝覆灭之痛,于是视忠臣之苦谏如仇寇,佞臣之阿谀为心腹,所以『奸』佞当道,此所以不同之根本。”
“秋涛说得好!”姚世贤也夸赞了一句,然后说,“三皇五帝,及商周之时,我华夏民不可谓众,地不可谓广,而商六百载、周八百载,自秦以降,秦汉晋隋唐宋,华夏之民众矣,地广矣,而汉之久不过四百年,文景之治不过数十年之辉煌,唐不过三百年,贞观盛世亦不过二十有二尔,秦、晋、隋之存世尚不过数十年间。
秦横扫六合,却二世而亡,隋亦不过三十有七年尔!何以商周地狭民贫而江山久固,秦隋地广人稠而反如苍穹之流星,一闪即逝?及汉虽有武帝之逐匈奴,终有五胡『乱』华之祸,唐虽曾平定突厥,却难逃安史之『乱』。
何也?
所有祸患,皆在‘皇帝’二字!”姚世贤丢出这个重磅炸弹,看着下面惊恐的眼神,不慌不忙地解释说,“秦之前,虽国有君,然君王之下有士大夫,君王虽尊贵,国事实有君臣共治,故有昏君,然有贤臣,国事不『乱』。秦之后,皇帝一人在上,杀伐决断,皆『操』于一人之手,君贤则国兴,君昏则国亡,天下兴衰觉于一人之念。
俗语曰,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试问何人愿饮这苦口之『药』,闻这逆耳之言?身为帝王,又能逃出常理么?如秋涛所说,开国之君,因目睹前朝之败亡,故能约束自己,励精图治,然,后世子孙,生长于深宫之中,既不知开国之艰辛,亦不明百姓之疾苦,有良臣之言则不纳,『奸』佞阿谀之词则欣然接受,事故国之败亡,不远矣!
皇帝天下之尊,天之下万万人之上,天下之大,有谁人能约束帝王,使其向善而远恶呢?如此,治『乱』循环,王朝更迭,又怎么可能得以避免?”
陈子壮接话说:“姚阁老以为如何呢?”
“呵呵,诸位皆饱学之士,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汉唐之兴隆,不过百年之间,而我大明,自洪武朝以来,洪武永乐盛世之后,有仁宣之治,隆庆万历之盛世,至迟万历朝之初,二百年间天下太平,这是亘古未有的盛世啊,这难道是偶然的么?”姚世贤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要说得话抖『露』出来,“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普贤以为,我朝之盛,乃得益于内阁之制度。
太祖皇帝废丞相,权归六部,收权于皇帝一人之手,太祖、成祖自然是明君,然土木之变,只怕也与此相关吧!仁宣之后,正统朝,圣上宠幸内官,不知兵却要御驾亲征,轻敌冒进,致使五十万大军陷于重围,自己也被俘受辱。
此后,内阁权力逐渐提高,尤其是嘉庆朝,圣上无为而治,将事权交于内阁,以司礼监制约之,故徐阁老、张太岳得以为国出力,于是百余年倭患得以肃清,蒙古入朝称臣,解除边患,又有隆庆万历十八年之振作。此后神宗皇帝二十余年不上朝,我天朝依旧得以延续,同样是得益于我内阁制度。
内阁大学士,皆层层选拔之君子,深知治国之道,避免出于深宫之皇帝不通世事而给国家造成损害,数人组成内阁保证了国家的运转,又避免犯上作『乱』之祸,只要皇帝给与少许之配合,我天朝既可以延续下去。所以万历三大征,并没有因为神宗皇帝不上朝而失败,天下总体还算安宁。”
有明一季,尤其是最近几十年,非君的浪『潮』早已经席卷大江南北,天下人虽然提倡忠君,但是读书人却往往以批龙鳞为己任,这实际上是造成了皇帝地位的下降,尤其是,内阁制度实际上是架空了皇帝,这是百余年来,大明文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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