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展开。但是现在来看，掐断了多尔衮的命脉，就等于将主动权扭转过来了。
凭借江南的有利地形和广东丰富的物资储备，如今，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打与不打，完全不是多尔衮能够掌握的了。齐降龙按兵不动，实际上就是想，拖垮满蒙八旗主力。
多尔衮想寻机决战而不可得，第五军和新一军则在湖广休整，加紧整编独立师、团，赣州、『潮』州方面保持稳定，到了明年，仅仅湖广一地就有十四五万精兵可用，而多尔衮的兵马或者在南昌累垮，或者因为缺粮短饷拖垮。
先取江南，再图北伐，驱逐胡虏也就只是时间问题，因为现在已经不比从前，离开了江南，北方是不可能生存的。可以说取了江南，天下大势就定了，打仗，有时候是不用上战场上的。齐振华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那齐经国是什么意思呢？他虽然年少，但毕竟是老帅嫡长子，一直以来，老帅也是有意培养他做接班人的，难道他就果然难道看不出这些道理？即使他不知道齐降龙的计划，这个时候，也绝不应该要调第一军北上啊！
济尔哈朗的四万兵马可能已经渡江，孔有德在南昌还有四万兵马，即使新一军和第五军要来，也应该由齐降龙下令，否则，第一军盲目北上，只可能陷入左右临敌的窘境，甚至于可能全军覆没。齐经国到底在想什么呢？
戴衍功烦恼地合上了地图。
如果是过去，他可能会干脆地选择出兵，或者不出兵，但是现在，戴衍功却多了一丝冷静，作为齐振华曾经的心腹，他在军中的时间并不比齐降龙短许多，也曾跟随齐振华东征西讨，立下赫赫功勋。但是，大帅去后，世界就变了，天还是这片天，海还是这片海，但已经不是粤海王的世界了！而他，亲生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戴衍功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了。
齐降龙能够看到的，戴衍功相信，齐经国也一定看到，济尔哈朗已经南下，他一定知道，这并不是出兵的好时候！但他仍然下来这样的命令，戴衍功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出兵不出兵的问题，而是严肃的站队问题！是一场战场之外的战争。
这场战争虽然不见硝烟，却要比有硝烟的战场更加可怕。在这里，可能连敌人是谁都弄不清楚，就已经身首异处，或者，置自己于死命的，并不是敌人。
现在的局面已经越来越明了了，多尔衮已经失去了战略主动，胜负成败，一两年之内就会见分晓，而且从现在的态势看，只要不犯大错误，胜利已经是可以触碰的到了。齐经国现在的着眼点，显然不仅仅是对建奴的胜利，他是在为战后取得更辉煌的胜利做准备，他要收回陆军的军权了！
齐经国是嫡长子，大帅的位置自然而然应该由他继承。但是当时毕竟齐经国年少，为了维护军中的稳定，最后是以齐经国统帅水师，齐降龙统帅陆军暂时解决了问题。虽然从道理上说，齐经国继承了老帅的地位，齐降龙仍然因该听从他的管束，但毕竟是失去了陆军的帅印。
赣州、『潮』州两战也都是齐降龙打的，齐宝国统帅的第三军多数时候在后方驻扎，虽然与齐宝国能力经验有限不无关系，但是，有谁能说，这不是齐降龙有意而为呢？不能不承认，齐降龙的地位，至少在陆军里，是最高的。
打吕宋，可能就有齐经国想提高声望的动机在里面，但是相比于国内的战争，拿下吕宋其实算不得什么像样的战役。齐经国可能现在有些心慌，他害怕齐降龙将来会功高震主，威胁他的位置，他无法把握齐降龙最终的去向，因此，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自己主导的战争，来确定自己的地位。
如果是从前，戴衍功可能不会想这么多，但是第一军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有容不得他不多考虑一层。当初老帅遇难之后，他不就是因为实际上站在了齐宝国一边，齐降龙才几乎将第一军给拆了么！齐经国根基未稳，竟一句话也不敢说，若不是有陈啸龙和姚世贤这一层顾忌，只怕第一军肯定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就是齐降龙给他的下马威啊！
那么齐降龙现在是什么想法！他会拱手让出胜利的果实么？以前所有的胜利，恐怕在名声风面，都不会比恢复江南来的重要！但是他的资历深功劳也高，碍于出身，显然他想要挑战齐经国会遇见很多困难，也未必会得到陈、姚的首肯，毕竟，齐经国是老帅的亲儿子又是姚世贤的成龙快婿。
打一场痛快地胜仗，并一举恢复江南，恐怕是大家一致的心声，问题仅仅在于，谁来主导这场战役？可以说，这一仗既是关系南北存亡的一仗，也是最终确定谁是军中第一人的一仗。
如果由齐经国主导，那么很快，陆军、水师就会集合在他的旗下，而如果齐降龙主导了这次战役，即使齐经国还控制着水师，齐降龙仍然可能取代齐经国，成为事实上的最高统帅！毕竟，大明的根在陆上，海洋，只是这棵大树上的一根枝丫罢了。
而对于齐经国和齐降龙的争执，陈啸龙、姚世贤又会有什么考虑？他们会让齐降龙压过齐经国么，甚至于，连他们也要压过？军队，军队才是一切的根本啊！作为广东的奠基人，陈啸龙和姚世贤有怎么会不知道此中的利害。
另外，这样的争执，对于第一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自己，以为这什么？自己，第一军，应该站在哪里呢？
齐降龙的心腹是孙仲伦，是新一军；齐经国的心腹是水师，是第三军。第一军虽然从名义上说是老帅的嫡系，但是经过这接二连三的变动，真正跟随老帅打过仗的，大部分或者已经退役，或者被调往了其他部队，比如第三军，第五军。第一军实际上上已经处于边缘地带。
在这种情况下，戴衍功知道，一步不慎，就会给第一军带来灭顶之灾，尤其是在胜利之后。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戴衍功审视着案头的两封书信，只怕，这就是齐降龙和齐经国试探自己态度的诱饵。戴衍功现在可以肯定，齐降龙一定是知道济尔哈朗南下的消息，齐经国，也一定知道齐降龙并不打算在东进了。这原本来就是多尔衮布下的决战之局，如果要打，早在五六月份就该打了，第五军内和新一军何必绕道湖广！
戴衍功当然希望，齐降龙和齐经国能够精诚团结，毕竟，他们都是老帅培养出来的，都是老帅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他们的团结，对于军队来说是最为有利的！包括戴衍功在内的大多数将领，毕竟是齐振华的老部下，有朝一日，姚世贤或者陈啸龙接管了军队，他们，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这并不是戴衍功能够左右的。
当然，最糟糕的结果，莫过于齐经国和齐降龙现在决裂，最后建奴坐收渔利。这不符合任何人的愿望，戴衍功相信，齐降龙和齐经国也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大战在即，必须和衷共济，戴衍功肯定地认为，齐经国和齐降龙此刻的心里，也在反复权衡着利害。毕竟，此刻的放弃，不仅仅是放弃了这场战斗的主导权，而且是放弃了以后的种种可能。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不能拿第一军作为牺牲品，戴衍功也绝不会再让这种局面出现，不管胜败，现在出兵都绝不是明智的选择，除非，齐降龙或者齐经国，有一方妥协，放弃哪怕是暂时的！
想到这里，戴衍功决定给齐经国和齐降龙各去一封书信，不论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有沟通过，起码，要让他们明白，第一军的将士，他们之间争权夺利，都不能拿第一军将士的身价『性』命来冒险，今后不论谁胜谁败，现在，他们两人也必须有人做出让步，他们必须明白，合则互利，散则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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