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举国哀痛的事情，天下莫不以恢复北都，中兴大明为念，但是，人心不古，一些勋戚重臣怀有鬼胎，如楚镇左良玉先是大逆不道出兵『逼』宫，其子又有降奴的丑行。即使在宗室中，唯恐天下不『乱』者，也大有人在！”
姚世贤略微缓了一缓，向齐降龙道，“也是昨日新到的消息，封在广西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这段日子就有些蠢动之势！”
“啊？可靠么？” 瞿式耜没成想，自己任巡抚的广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桂王就在广西梧州，若靖江王果然作『乱』，不是坏了大事！
“这是两广总督在广西的探子报来的消息。这些年，朱亨嘉明里安守本分，但暗地里，结交广西官员，暗蓄兵械甲仗，其用心不言自明，自甲申以来更是加紧动作。
许是这些日子知道了弘光帝遇难的消息，就有了非分之想！”
“您是督师，齐大人是两广总督，既然早已知晓，为何……
“杀？还是抓？” 瞿式耜过于担心桂王，姚世贤觉得好笑，面上道，“伯略，我是督师不假，经国是两广总督也不差，但是靖江王毕竟是太祖皇帝的后嗣，虽有异状，毕竟没有作反，虽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事情既未成事实，也还是捕风捉影，若抓了人，人家一口咬死没有此事，又搜不出什么，如何向天下交待？
不论谁当了天子，人家毕竟是兄弟啊！
退一步说，潞王、唐王谁又是正经该登基的，说句难听的话在天下无主的时候，靖江王即使自立，也并非当真是大逆不道。
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如何？”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瞿式耜出于血统的考虑，优先站在了桂王一支的立场上，自然不会帮着别家，“如今唐王已经登基，并改元隆武，若靖江王再兴反叛，却当如何？”
“那自然是大逆不道！”姚世贤慨然道，“我刚才是说天下无主的情况，靖江王自立也并非大逆不道，但是既然唐王已经登基，靖江王若再行反叛，自然是大逆不道。依祖制，当然要兴兵讨之！”
说了这么多，姚世贤等的就是瞿式耜承认隆武政权的这句话。但瞿式耜开始还浑然不知，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被姚世贤带着走偏了路，隆武朝的诏书也有他的一份，得到诏书之前他既三番五次劝说姚世贤拥立桂王，事没办成，先是潞王，后是唐王，纷纷捷足先登。
隆武朝的诏书到了，他也是迟迟没有上表，就是不愿认可，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承认了隆武朝，不免有些气急，心中暗骂姚世贤狡猾。
姚世贤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朱家的江山已经行将就木，站在朝廷和百姓中间的士林都在另寻新主，有的投靠了建奴，有的还留着一丝气节，对于姚世贤来说，这也正是争取一部分士林站到自己一边的时候。像瞿式耜这样的士林，更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他对瞿式耜还是看重的，之所以下了这个套，让他跳进来，不为别的，一来表现自己一心为国的赤胆忠心，另一面，也不想瞿式耜之流总是在下面的煽风点火，立君主是一定要立的，但是立谁不立谁，什么时候立，这得是姚世贤说了算。
眼下，他还不需要这样一杆旗子为自己招风，自然也不愿意瞿式耜给他添麻烦。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张已经张了，现在该缓和一下气氛，便说：“君父，朝廷，乃天下的旗帜。若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我大明虽仍有东南、西南数省，却也只能是一盘散沙。立君以号召天下，是必须的！
但凡事有个顺序，何为本何为末？立君，乃为了拯救我大明朝亿兆黎民，为了挽救祖宗三百年的基业，而绝非为立君而立君。
孟子曰，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按伦常，桂藩当立，然隆武已立，虽其为远支，但事已知此，我们也应该全力辅佐，毕竟他也是太祖的后嗣，而且风闻不错，若其争气，担得起大明朝的这副担子，那就是天下的福分。伯略是熟读圣人书的，孰轻孰重自然想得来，咱们总不能闹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丑事来吧！”
姚世贤几条大道理摆在面前，由不得瞿式耜不低头，这段日子他在广东广西可是掀起了一股拥立桂王的风『潮』的，瞿式耜本有些名气，而出于种种相同或不同的目的，在拥立桂王这件事上，很多广东士绅也都被打动了。隆武立朝之前就有人风传，到了隆武朝的诏书到了，很多人更是不能忍耐，连潘启官的父亲这样的老资格也动了心思，写信、面会，劝说姚世贤了。
现在，虽然瞿式耜心里还是不服，但是姚世贤说得不错，如果让建奴钻了空子，江山都丢了，谈什么也是枉然，这点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何况，靖江王要叛『乱』的事情还压在心头，这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看姚世贤的意思，上表效忠隆武朝是肯定的事情了，已然如此，也就不再计较，只是希望姚世贤能保护桂王不受牵连。“既如此，是伯略考虑不周。何时上表，还请普贤示下。
不过，眼下靖江王那边，可万万不能大意啊！”
姚世贤看他基本释怀了，底气十足地说，“伯略放心，第一军的一万两千人马已经驻在肇庆，到梧州不过三百里官道，说到便道，随时可以接应。若靖江王果然做出叛『乱』的事来，我便立刻迎桂王入粤，保证桂王安全。”
对于姚世贤的承诺，瞿式耜还是很满意的，但旋即考虑到了平叛的问题，“这么说来，桂王自然没有危险，但是靖江王若作『乱』，却坏了咱们的恢复大计，必须迅速平定。
下官任着广西巡抚的差事，封疆重任在肩，此时此刻当迅速返回。”
“哦？伯略有何想法？”
虽说姚世贤兄弟主要精力在广东，出于种种原因尚没有在广西花太多的功夫，但是没有怎么整顿广西的事务，不代表他们能容得下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乱』。尤其对朱家的这些王爷们，更是不敢稍有怠慢。这靖江王封在桂林，这些年来，他的一举一动，几斤几两，哪一点不在掌握之中？
靖江王要作『乱』，在姚世贤这里，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之所以容得他闹，实在是因为他闹不出什么花活来，他要作『乱』，广西能有多少人死心塌地跟他，就是拼凑起来一些兵马又如何是粤兵的对手，第一军足够了！
再说，人家毕竟是朱家的子孙，他既没有公开叛『乱』，姚世贤也确实不愿意为这么一个下三滥的角『色』背上黑锅。
他这么问，不过是想探一探这个瞿式耜的底，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瞿式耜此刻只是念着自己作为广西巡抚差的封疆重任以及梧州桂王的安危，没注意到姚世贤的表情，也没有心思顾着姚世贤的心思，听到问话，顺口就说：“从梧州到桂林，没有官道相通，只以水路相联，大军行进甚为不便。若靖江王作『乱』后扼守关隘，坐守广西，则进剿必受阻滞。
下官要速返梧州，万一有事也好通谕上下，禁止各将听从靖江王调遣，务不使其得广西一兵一卒，何况广西土司狼兵素来骁勇，更是万万不能落入其手，助纣为虐……
书生就是书生，靖江王若作反，自然是已经得到当地的一些兵将拥护，你等他作反了才通谕上下，来得及么？说什么不使其得广西一兵一卒，无异于笑谈。咳，姚世贤心中叹息着笑了笑，“伯略，你是广西巡抚，回梧州也是分内的事，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住，如果靖江王果然作『乱』，你绝不能久留梧州，当速速护送桂王入粤才是正经。
我会派遣大军前去接应，广西的『乱』党也有第一军去收拾，靖江王那些门道，咱们还看不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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