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帅船仍然沿用了“定北”号的船名，规模建制也己无差别，仍然是北洋水师的帅船，只是，统率这支军队的，换成了齐经国最信赖的将军，粟知昌。在安排了齐降龙的几万军队南下之后，“定北”号便在江面上等待着姚世贤的大驾，她，将护送姚世贤，离开帝国的南都。
八月十一号午后，姚世贤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南都，乘小舟登上了在江中等候的“定北”号。
“大人！”粟知昌跑到船边，亲自将姚世贤请上船来。
“粟将军！”姚世贤抱一抱拳，算是还礼了。
回头望着一片宁静的金陵，他是不舍的，却并非眷恋这里的灯红酒绿，歌声艳舞，只是只是想到不久之后，大明，将再次承受灭国的痛苦，让他难以承受，也难以平静处之！一瞬间，他几乎有了在江北死战到底的心思，尽管，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姚世贤，陈啸龙，以及已经魂归九天的齐振华，他们，对朝廷，并没有特殊的感情，对皇帝也只有厌恶和痛恨，只是昏庸的皇帝，腐败的官僚，这些仅仅是这个国家的毒瘤，但他们绝不是不是天朝本身！
大明天朝，是汉人的天朝，是汉人数百年以来的的寄托！无数汉人抛头颅洒热血，浴血拼杀从胡虏手中夺回来的这片锦绣江山和这天下的亿兆黎民，他们才是真正的大明天朝！姚世贤可以不认同皇帝，不认同祸国殃民的官僚，却不能痛恨自己的祖国和民族！
一种极度的挫败感，渐渐侵袭上来。回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自天启初年起兵以来，掰着指头算算，已经整整二十四年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兄弟们都做了些什么？拉起了一支队伍，割据一方，积攒了连自己都快数不清的财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自己还混到了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算是位极人臣了。
可是，又能怎样？袁崇焕死了，洪承畴降了，北都陷落了，二哥浑洒北疆，这次，本来寄望于朝廷垮台有所作为，结果，仍然是灰溜溜地走掉。不久之后，李闯便会兵败，接着，江北便会失守，然后是江南，湖广，福建，四川、云南。
除了刘泽清这个吃人的恶魔被诛戮，到目前为止，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出现大的偏差，那么将来呢？难道，这片锦绣河山，这个绵延千载的国家，这份汉人用鲜血重新构筑起来的光荣，会再一次归于沉寂，抑或是，在腥风血雨中，获得新生？
姚世贤回想这二十四年的努力和奋斗，却发现，更多的竟然是无奈！
无奈！万般无奈！
兄长入朝，对朝廷无可奈何，他也一样！史可法要派遣使团自取其辱，他不能阻止；史可法要谄媚江北各镇，他不能阻止；世人为吴三桂引兵入关欢呼不已，他不能阻止；整顿江北的努力，也毁于一旦了。
郑芝龙的投降，只怕也是无法阻止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商人，甚至是一个优秀的将军，但不是一个政治家，他不会想到建奴会给着锦绣河山带来何等的耻辱，给华夏，蒙上何种羞辱。他考虑的，仅仅是郑家的家业。
那他究竟能改变什么？能够阻止什么？
也许，当初当真应该早早反了？李自成一个泥腿子，都能做反成功，或许，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自己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咳，世界上没有那许多如果，即便当真再选一次，姚世贤相信，他，陈啸龙，齐振华，也仍然会这样选择！
事，要一步步作，路，要一步步走。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才能走得稳当，任何的投机取巧，任何妄想的跨越，都是只欠下的一笔债，将来是一定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弑君的罪名，一直深深地震慑着姚世贤和他的兄弟。尽管朝廷腐朽，但天下无不是之君父，百姓骂贪官，但是有多少骂皇帝的？敢存反心的，毕竟是少数，自古以来，弑君者就没有得到过好下场！眼前李自成的成功与败亡，又一次见证了这条铁律。“忠孝”是做人的根本，『逼』死皇帝，就是不忠不孝无君无父的罪人，那他，又拿什么去号召天下？
看看现在连建奴入关，都知道打着为大明复国仇的旗号，假仁假义地麻痹人民，自己又如何会做这等为人别做嫁衣的蠢事？
咳！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足，家底不厚！最为担心的是倘若过早地介入，进一步分散了朝廷的力量，只能是帮了流贼和建奴的忙。想拉起一支新军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新军的消耗太大，火炮、火枪、炮子、炮『药』，加上各项开销，一个士兵好歹一年四五十两，一万兵马少说也要四五十万，还不算水师这个销金窟。但要保持军队的纪律和战斗力，银子又不能少花！没有雄厚家底的他们，又怎么敢冒失地放手一搏？
天知道全面开战以后，要打多少年，过早开战，粮饷、军械准备不足，广东弹丸之地，能支撑多久？兄长第一次出师辽东就险些丧命，虽说有一些偶然因素，但是建奴敢以八百铁骑冲杀上万大军而且还险些得手，不能不发人深省！
曾经历过的面孔，一一浮现在眼前，朱由崧，卢九德，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高杰，马士英，阮大铖等等，等等。凤凰浴火而得重生，这就是宿命。积垢，必须以鲜血，彻底洗涤干净，我们的祖国和民族，才能重新站立起来！
别了，南京！别了，江南！别了，皇帝！别了，君子！别了，别了！
就让建奴的屠刀，来洗刷你们的罪恶吧，就让建奴的铁蹄，来踏碎你们的『迷』梦！而我们的祖国，却将在这场浩劫中重获新生，我，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世界，将会改变！
“先生！进舱吧！”
姚志恒的声音，打断了姚世贤的追忆，才四十四岁，怎么经忆苦思甜了？姚世贤自嘲地笑笑，“开船吧！”说完，向船舱中走去。
……
其实，姚世贤这一股无奈的心情，也是一闪而过，回到船舱，静静地回想一下这二十年来广东的变化，他还是无比欣慰的。
甲申之变，他们兄弟自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乏种种宏图计划，但是实际实行起来，却不得不在严峻的现实面前低头。人马钱粮，以及进可攻退可以守的后方基地，要什么没什么，于是他们选择了韬光养晦。
明着和朝廷作对，是绝对愚蠢的办法，接受招安，然后暗自培养实力才是上上之策。广州府与香江近在咫尺，外通大海，内联腹地，凭着当地富商们的合作，是最容易打开局面的。因此，先突破广州，然后由广州进而控制广东便是顺理成章的前进道路。
进入广东之后，商行派出人手，首先将上下衙门的书吏换了一遍！大明朝廷历来官员异地上任，由于语言不通、没有根基以及对地方的不了解，实际上地方事务都是『操』控于称为书吏、皂卒、衙役等辈人的手中。
这些人并非朝廷认可的官员，却实际掌握着地方的行政管理工作，清理他们，既不会引起朝廷的震动，又可以不声不响地将地方事权抓在手里，再说，有军队撑腰，还怕什么。不多时，广州府上下衙门里朝廷的官员就被统统架空了，实权则落到了商行手里。
立住了脚跟，商行便一步一步将香江岛上的规矩搬了过来，重中之重是税务管理和司法。
朝廷历来有规矩，官绅不纳凉不当差，但是财富的大头却在他们手里，将来打仗打得就是钱粮，如何能够将错就错？当然，朝廷的规矩不能坏，明面上，官府还是不收银钱，何况收了也是给朝廷的，齐振华办事最干脆，就按报水的规矩，让富户出钱出粮，违令不遵的，也不用衙门出面，挑上一两个最不听话的，杀一儆百，干净利落地将广州城里的人家先梳理一遍，然后下到各县、镇，乡村，花了三年功夫，将广州府上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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