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税一事,这让未次平藏极端懊恼,东印度公司在日本贸易一文银子的税款都没有交过,东印度公司却要反过来征税。何况日本禁教,这什一税却是基督教的名头,说他是侮辱日本国也未尝不可。
结果未次平藏竟普通商员一般在大员过了一冬。
当然,说起来韦斯如此对待日本也有自己的原因。日本将生丝运往大员转口,本来也是耍的小聪明,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麻烦,向商行买了通行证,同时也悄悄地向郑家买了令旗。但这件事说起来却是东印度公司感到十分羞耻的事,未次平藏等人这样转口其实也是将大员放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弄不好会同时得罪大明的两大势力。加之日商将东印度公司买大明海盗发出的令旗一事大肆宣传,更觉得掩面无存,也难怪作难。
闹到最后,幕府将军也觉得这是红『毛』侮辱日本,于是扬言封锁贸易,东印度公司便派员赴日谈判,但是大院长官韦斯依旧不予放行。未次平藏也就真的来真格,彻底封了东印度公司在长崎的商馆――他在大员说不上话,在长崎,却是真真切切的天。
今年滨田弥兵卫又率船两只往大员转口取货,又被韦斯连人带船扣了下来。弥兵卫无计可施,想打道回府,又遭禁止出境,弥兵卫忍无可忍,趁卢伊志不备时,加以劫持,僵持四天,终达成协议。东印度公司以总督之子考廉斯等五人为人质,搭坐日船;日方以弥兵卫之侄新藏等五人为人质搭荷船,同时赴日。东印度公司无条件释放被囚的人员,并发还幕府财物。二万斤生丝由荷人折现赔偿日本八万六千盾,加上以前被没收一千五百斤全数发还。日荷二艘载有人质船只,一到日本,怒气未消的未次平藏毁约,将荷人质全数囚禁狱中,继续将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封得严实,停泊的三艘荷船也遭扣押。巴达维亚总督非常震惊,赶快派人赴日调解,但日本态度坚决,要荷人拆毁在台城或交给台湾,否则一切免谈。
事情闹到后面,除了牵扯日本和东印度公司的贸易纠纷,竟然牵扯到了大员的去留问题,齐振华心下便很不痛快了,尽管出于权衡,留着红『毛』在,但他也不打算被上卖国贼的名声,让后世骂自己,他冷冰冰地看了未次平藏一眼:“未次君,你我朋友相交一场,生意场上的事情,都好谈,但是,东番,恐怕就轮不到未次君发言了吧?即便是红『毛』撤离,日本,恐怕也不够格前往接受吧?”他轻轻拉一拉未次的手,“出于贸易的方便,大明皇帝允许红『毛』暂留东番,将来,则是要设立州县的。本将身为大明将军,身负守土职责,若是有人意图不轨?”齐振华停下来,更加冷冰冰地看着未次平藏,“我说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日本对琉球国以及小琉球的野心,也非一二日了,劫持琉球王胁迫其向日本称臣纳贡也是近些年的事情,作为长期代官的未次平藏,在窥觑琉球国以及小琉球这件事情上,他与摩萨藩以及幕府将军是穿一条裤子的。
不过,齐振华如此强硬的态度,倒也多少出乎意料。毕竟琉球仅仅是大明的属国,而小琉球大明更是未曾妥善经营过。上次出兵琉球,大明国也没有什么动静。
未次平藏不想和齐振华讨论这个问题,相比而言,齐振华愿意为他提供稳定的货源,才是他更加关心的问题,既然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在纠缠下去。而齐振华也并不担心这个胖墩墩的日本鬼子,敢来真的,想拿下红『毛』城,就日本那些简陋的火炮、小船,还不被人家杀猪一样赶回来。
“未次君!”齐振华开口道。
“齐将军请说!”
“此番来日,还有一事烦请未次君帮助!”
齐振华肯开口,未次平藏心下一乐,忙道:“齐将军请说!”
“嗯,当初郑芝龙获罪离境,未曾将妻子带走,至今仍滞留此地……
冬季日本的海风,远比广东的寒冷,平户港内郑记龙华行的修船所内,泊着一只双桅海船。夜已深了,一行黑影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登上甲板,如了船舱。
天蒙蒙亮,这条挂着郑记的海船,便匆匆离港,出了平户,向大明开去。
一个孩童站在甲板上,靠着桅杆,凝望大海。好大的海啊!天空中的太阳月亮,起起伏伏。大明国还有多远?母亲现在做什么呢?何时才能见到父亲呢?小小的脑瓜里,翻江倒海一般。
那个,那个大英雄的父亲,那个在大明国的父亲,是很么样子呢?他会喜欢我么?我会喜欢他么?母亲呢?……
“福松!”一个健壮的汉子靠过来,拍拍福松的肩膀,关切地责备道,“怎的又自己跑出舱来?”
福松嘿嘿一笑,“我想早点望见咱们的大明国。您不是说‘过了金门岛,望见姑嫂塔,便是泉州湾’,对么?何时能见金门岛?姑嫂塔又是何样呢?”
“莫急,还需几日光景!记得,再要看海,定叫叔叔领你出来!”
福松扯着燕叔的手,“燕叔,我很快便能见到父亲大人了是么?”
“是的,福松,只要几天,便见到了。”那汉子回答说。
“那,”孩童歪头想了一想,“母亲说,父亲大人是大英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身高九尺么?咳,可惜母亲不能同去!”他又向身边的人说,“什么时候才能将母亲也接回来啊?”
“福松,”那汉子『摸』『摸』孩子的头,却未说什么。
这叫福松的孩子,便是郑芝龙的长子郑森,福松是他的『乳』名。从来,他便只由母亲口中听说一些“父亲”的事迹。在母亲口中,父亲,是一个叫做郑芝龙的大英雄,纵横四海,所向披靡,他住在大明国,那里,也是自己的母国。而他自己,则是这个大英雄的儿子,虽然暂时住在日本,但是总有一天,是要回到大明国去的。
终于等到父亲接自己和母亲回去大明国了,却又如何母亲走不了了呢?想向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福松竟有点想哭了。
站在他身旁的汉子,便是威风海上十八芝中的郑芝燕。他本名林涛,南安人,十八芝中,他书读得最多,又是一员虎将,招安前,同福建水师打仗的时候,他是最强悍的先锋官,攻下金门后,便在郑芝龙左右出谋划策。
郑芝龙要接妻子回国,便让他以商民身份来日。可惜幕府将军却只同意福松归国,兄嫂,却仍然不能离日。
他也曾想偷渡,但嫂子坚决反对,万一事发,不但归国无望,且要连累当地亲故。只要福松能顺利回国,她也便有了回去的希望。看福松苦恼地皱着眉头,郑芝燕却无从开道,也值得摇摇头,轻轻叹气。
“报!”
一个水手从桅顶上“唰”地跳下甲板来,跪在郑芝燕面前,“报!前方有船队靠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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