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其西域之西,迤北之北,固远矣,而程途可计。
若海外诸番,实为遐壤,皆捧琛执贽,重译来朝。
皇上嘉其忠诚,命和等统率官校旗军数万人,乘巨舶百余艘,赍币往赉之,所以宣德化而柔远人也。
自永乐三年,奉使西洋,迨今七次。
所历番国,由占城国、爪哇国、三佛齐国、暹罗国,直踰南天竺、锡兰山国、古里国、柯枝国,抵于西域忽鲁谟斯国、阿丹国、木骨都束国,大小凡三十余国,涉沧溟十万余里。
观夫海洋,洪涛接天,巨浪如山,视诸夷域,回隔于烟霞缥缈之间,而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涉彼狂澜,若履通衢者,诚荷朝廷威福之致,尤赖天妃之神护佑之德也……
为了将自己的贸易网络延伸到天涯海角,这些年来,齐振华没少花费心力搜罗相关的材料,连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时立的碑文拓本都搜罗进来。
只是这些凤『毛』麟角的材料,实在太显得单薄。
希望这次降龙回来,能交出一份像样的报告。
“虎子!”齐振华冲舱门外叫了一声。
吱呀,齐定轩推开舱门,闪身进来。
“先生!”
“嗯,怎么?穿成这个样子?”齐振华见他一副短衣打扮,头发还湿着,赤着脚站在面前。
“呵呵!”
“又去『摸』鱼了?”
齐定轩红着脸,回道,“这几日郑家的船队都缩在金、夏港里,不出来,转了这些日,也着实闷得慌,这才……
“你倒还盼着枪炮响!”齐振华笑着收了桌面的材料,“我看你是惦念着人家船上的财物罢,说罢,昨日出去又劫了些什么?”
“呵呵,昨日也没得些什么,这三条船没前些日子的肥,夜里核下来也就五十两银子。”齐定轩回道。
齐振华冠带整齐,将那一身官袍理了一理,别上火枪,出了船舱。
……
“兄长。
近日可好。
一别至今,弟思念万分,奈何千山隔阻,不能分兄长忧劳之万一,甚是惭愧,唯望天神庇佑,使我兄身体康泰,万事顺达。
一统海上,乃我兄弟既定之方略。郑氏开衅以来,已交兵三趟,先有澎湖一役,后有香江,金、夏两战。虽互有胜负,却东南大局已定。
我据有澎湖,已切断郑氏贸易航路;固守粤海以为根本;金、夏一战,我虽不能歼敌于海上,却也得将郑氏封入海口。如今,东南海上以为我兄弟天下,月港货舶,非我统属,凡出洋者,悉数被劫,郑氏财源已绝,唯靠积蓄勉强度日。兵者,胜于势,我大军势压郑氏,大局抵定。
兄长行前,我兄弟曾有待机速决一整东南之议,若依此,本应速战速决,造成既成事实,迫使朝廷就范。只是郑氏舟师以小舟见长,避我锋芒,我水师小舟匮乏,兵员亦不足,大舰入近海,则易为敌乘,总使攻破,难免损失。如今之事,民『乱』已起,边事难为,实大变在即,岂可自求损耗?
速战则自损,缓则生变。
近日朝廷招抚之意了然,郑氏亦以低姿态与朝廷暗中议和,若议和成,则难免养虎之患。
此两难之计,弟难决断,修此书信,望兄长定夺。
日前,家书送来,报知一切安好,兄勿挂念。
另,弟与三弟已遣降龙等率船七只南下西洋,以通商路。船已起行,行期约计两年,报予兄知。
……
陈啸龙将密信读了两遍,沉默不语。
窗外,漫天飞舞的白雪已为神京披上银装,崇祯朝也将彻底取代将大明搅得昏天黑地的天启,只是,这百年的积弊,却如老树盘根一般,抓住了皇明的每一寸土壤,想将它彻底拔除,嘿嘿,怕比登天还难啊。
突然间,陈啸龙感到一股寒流袭来,侵进骨髓。
挪步到炭火盆边,借着火光,又读一次书信,便将它丢入火盆,任它化为灰烬。
打?不打?
这个问题在陈啸龙的脑子里翻江倒海一般折磨着他。皇帝第一次讨论对郑芝龙的战抚问题开始,他便在头脑中不断地思索。
初始,他寄望于齐振华能抓住机会在海上歼灭郑军主力,朝廷便没了招数,只能一心一意依靠自己维持东南局面。可郑芝龙是海上的老油条了,他自知在火力上拼不过,到了外洋,他那小船为主的海上力量如何是对手?自然不会给齐振华海上决战的机会。
借着波涛的掩护,原冀望齐振华将大船停泊港口的机会,在浅水围攻,齐振华也不是傻子把大船望郑芝龙的炮口送。
两家你来我往,拖延时日,就是不动手。
直到郑芝龙觉得贸易受阻,打算有些动作,却在试探『性』的围攻澎湖、偷袭香江的两场战役里吃了些苦头,从此不打硬仗。齐振华好容易收集到郑军集结厦门的情报,前往围攻,抓了个机会在金、夏附近海域追上一股郑军主力,两边一通炮轰之后,对手就逃入内海。齐振华不熟地形,不敢追击,只得将大队停在外海,封锁洋面。
郑芝龙不敢出来,齐振华也不敢进去。就这么僵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郑芝龙是躲起来了,可是他囤积的物资,还有很多尚在海外,金、夏的储备并不丰富,那些物资,并不能支撑很久。
郑芝龙的势力依赖海洋,可海上被齐振华封锁,凡是从福建出去的海船,几乎全数被劫。齐振华就是要困死他。
可天无绝人之路,齐振华想困死他,朝廷却不想他死。从陆上为他开了方便之门,不但秘密遣使招抚,还将内地的大门开了道缝子,以补郑芝龙的生计。为了表示诚意,熊文灿一到任便筹了粮食,给郑芝龙送去。
气得齐振华在船上跳脚,却又不想冒死冲进去。
齐振华在海上急,陈啸龙就在岸上急。战还是不战?陈啸龙也拿不定主意了。
“事已至此,且便宜行事。”
千言万语,最后,陈啸龙只将这九个字包进信封,封了漆,发还齐振华。
他也只能将皮球踢回去了。
……
“拉上来,拉上来!”
陈振国抚着栏杆,冲水手叫唤。
随着哗啦啦一片海水,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被拖到了“成化”号的甲板上,陈振国『操』着水手刀围着看了一圈,“好乖乖,起码有二三十尺啊!”说着,将那钢刀在鲨鱼身上比划了两下,“唰唰”两下,将两片鱼翅割了下来,又在鱼身上划了一条印子,“黑蛋儿,把这个收了。”然后又在鱼身上划了一道口子,“从这儿开了,后面的一并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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