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罩下来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多了。不知不觉间，河面幽暗得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我只能看得到远处河堤上的路灯，以及河岸两边城市的万家灯火。而近处的一切，都被黑暗所笼罩所占据，我连对面爸爸的面容都难以看清，而伸手可及的河水，更黑得像是缎子。
我们的小船，往下游漂动的速度，像是躺在躺椅上打瞌睡的老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动静。但我扭头向左边的南岸望时，竟惊讶地看到了东旭文化公司的那栋木楼。我们顺水而漂，居然漂到了东旭文化公司这儿来了。
木楼二楼的走廊里亮着灯，我望得到齐楚和叶素素。叶素素倚着栏杆，侧身对着齐楚，她的脸隐在暗影里，看不出脸部的轮廓。也许就是灯光照在她脸上，我也看不出来，因为我们的船离岸有点儿远。齐楚则是背向着这边，很惬意地将身体仰靠在栏杆上。
我不知道他们的交谈是否欢愉，但看齐楚那惬意的姿势，应该不错。这让我拿捏不准自己的心情。我看得出来，齐楚是喜欢韩露的，他之所以约叶素素，是做给我看。那么，我是乐见如此，还是不乐见如此呢？
我将目光收回来，尽量不去看他们。我现在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犯不着再去想别的破事。就在我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我听到叶素素发一声喊：“看，那是不是船？”
她的声音很大很惊喜，纵然我漂在宽阔的河面上，还是听见了。这里离船码头远，是难得看到船的，难怪她如此大声。
我只得再次望向她那里，看到她的手直直地指着我们，这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爸爸给我说的一切让我神经紧绷，所以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和爸爸在一起，特别是不想让与东旭文化公司有关的人看到。
爸爸看到我的神情，轻声笑了一声，说：“放心吧，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他们是看不清楚的。”
齐楚转过身来，手搭凉棚往这儿望，然后坚定地说：“不是船。哪有这么小的船？一定是什么漂浮物吧。”
看来，在他们的视野里，我们也就是一块黑影罢了。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爸爸再也没有说话。爸爸躺了下去，脚抵着我的胳膊，头枕着船舷，很闲适地仰面看着天上的星星，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安徽安庆的时候。
在安庆，我们租的是顶楼，而且楼梯直接通到露台，夏天的时候，爸爸拿一块凉席，铺在露台上，他就是这样躺在凉席上看天上的星星，臂弯里总搂着我。他会指给我看，哪个是仙女座，哪颗是织女星。他会给我讲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会给我讲天文知识，会跟我讲天体运行与易经八卦之间的联系，会给我吟哦有关星月的诗句……
爸爸的知识十分渊博，纵然是现在，我还是认为他学识渊博，比我所懂的多得多。我总觉得，他应该是一位学者。他对法、儒、佛、道，哪一方面都了解，《道德经》、《论语》、《大学》、《中庸》、《易经》、《千字文》里的词句，他信手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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