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众旅馆时,已是薄暮时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飘洒起了朦朦的烟雨。这么小的雨,让人初时并不大觉,像走在雾气里,除了脸上有丝丝的微凉,并没感觉到雨的存在,及至走过一段时间之后,眉眼处已积攒了雨滴,往下淌落,衣服也不经意间湿掉了,让人有微微的寒意。
而我对这些外在的环境一直浑然不觉。我内心太烦闷,太混乱了。和爸爸的一番交谈,我并没有收获到我该收获的东西,我的生世,仍是谜。我心里甚至有些怨恨爸爸,他为什么不能像普天下的父亲一样,对儿子有一份坦诚呢?他到底为什么要隐藏我的过去,不让外人知道,也不让我这个当事人自己知道呢?
我依照来路,心不在焉地往回走,眼前一直是胡同连着胡同,窄巷连着窄巷。我就像一个幽魂,在这些古老建筑与古老建筑之间的狭窄缝隙间悠游晃荡,及至走到一堵墙前,才蓦然发现,前面已无路,是条死胡同。
我茫然退回巷子的入口,四面张望,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我迷路了。
来的时候,我紧随在父亲的身后,一肚子的疑问要他排解,所以根本没有记路。返回的时候,又是一脑门子的烦恼,心心念念都沉浸在生世之谜中,算是信马由缰,漫步而来。偏偏这些古老建筑都是差不多的式样,挤挤挨挨,人在这些缝隙之间转悠了大半天,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连方向感都丧失了。
这简直是个笑话。我一个学习绘画的人,目光敏锐,对物体的形状和造型敏感,却找不到可供引路的参照物,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迷路了。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觉得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和状态,就像我对童年对生世的追寻,无论谁给我提供一点点信息,我始终如盲人摸象,不得要领,反而让自己迷失、陷落在里面,不能自拔。
我就这样站在四个巷子交接口的地方,寂然默立,任烟雨丝丝凉凉地、一点一点地湿透我的头发、凝成水珠,由脖颈处钻入我的脊背,刺骨的冷由衣领处探入,像在后背塞入了一根细小的冰柱,那入肌切肤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冷颤,整个人也在这一阵颤栗中醒过神来。
我为什么要执著地探询我的过去呢?我不能将自己迷失在过去里,反而混沌、迷茫和错失了我现在的生活。我如果始终以这种状态过日子,我过的就不是现在的日子。我现在的日子都被如雾如谜的过去给霸占了,我就始终像我现在的处境一样,我被自己给弄得迷路了,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想清了这个道理,我反而振作了些,用力甩了甩头,对自己说,我该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要过好今天和明天。
我决定朝着一个方向直走下去,不再拐弯。只要不拐弯就不会迷失。我胡乱选了一条巷子,就沿着那条巷子走。巷子的尽头,是一幢房子,但房子的旁边,又有巷子。我就坚定一个方向,一路走下去。当走穿最后一个巷子时,我眼前一片开阔,黄如成熟的杮子那种颜色的路灯,一整排地排列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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