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一边垂了下来,一只青蜓飞上了纸端,正正地出现在青蛙凝视的视线里,那青蛙背微弓、嘴微张,不就是要捕捉那青蜓么?
我看得眼花瞭乱,齐楚和韩露更是屏息疑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像变戏法似的,只一眨眼的工夫,一样样的东西被变到了画纸上。然后,菊向东将两支画笔同时浸进洗笔碟内,饱蘸洗笔水,在画的空白处好一通乱抹,抹过了,扔下左手中的笔,端起洗笔碟,一张嘴,居然将剩下的洗笔水倒进嘴里,碟子一扔,腰往下一塌,张嘴将嘴里的那些污浊的水往画上喷去,水滴滴落画纸,他倒转右手中的画笔,以笔杆代笔锋,在画中好一顿圈点,我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时,他手一扬,那只笔就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铛”地一声落在地上。
笔杆撞击地面的声响其实极其细微,但听在我们三个年轻人的耳朵里,无异于洪钟撞鸣,将我们三个人一下子都惊醒了。我们这才看到,画面已出现了一池春水,细碎的雨滴滴在水面,水面荡起串串细小的涟漪……
这已经不是画,这完全是活物,那青蛙就要捕到青蜓了,那荷叶就要展开了,那垂柳像是要在风中摇摆,那空中看不见的雨滴好像正在往画面上淅淅沥沥地落下……
时间像是凝固了,我、齐楚、韩露三个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大家都半张着嘴,盯着书桌上的那张画,没有人发出半点的声音,似乎我们连呼吸都屏住了,就那么傻傻地看着。直到“砰”地一声巨响从我们身后传出,我们才同时惊诧地回过身来。
我并没见到菊向东,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菊向东哪里去了?就在我们屏息凝神地欣赏那幅画时,他不声不响地去了哪?当我的目光看向地面,这才看到了他,他倒在地板上,眼神涣散,面容疲惫,但嘴角却浮着淡淡的笑。
我们同时俯下身去,叫着“菊老师!菊老师!”想扶起他,但他微微摆了摆手,目光看向韩露,温和而柔弱地问:“丫头,你觉得我和斐然,可有得一比?”
韩露哽噎着,出不来声。我立即拼命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没得比!”
菊向东轻轻地“喔——?”了一声,我说:“斐大师没法跟您比。我见识不多,但我们美院也开了鉴赏课,中外名画,我也算看了不少。像您这幅画,像您这样的画技,我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斐大师要是跟您比,差的不是一截。”
我不是拍他的马屁,我说的,句句是真心之话,肺腑之言。
菊向东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问我:“喜欢那幅画吗?”
我频频点头。也唯有点头。
他说:“喜欢就送给你了。当个见面礼。要真喜欢的话,就拿回家去,挂你家墙上吧。”说完这句话,他已是疲累至极,慢慢闭上了眼睛。吓得齐楚哭出了声,一个劲地叫:“菊老师,你可别吓我!”
还是韩露冷静,她赶紧掏出手机打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