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很少叫她做什么针线女红,她也乐得清闲。
门房的小厮在廊下叫住一个内院的侍女,笑嘻嘻地作揖说道:“这有给大小姐的信,姐姐受累,给带到大小姐房里去。”迎棠心中蓦地一惊,好像忽然有只手攫住了她的心。若梨平常并不认识多少外面的人,那么送信来的一定是从珂哥哥。
前厅里,慕夫人和若梨仍在低声细语,迎棠隔着碧茜纱望去,红木桌上堆了一小摞还未看过的花样。慕夫人本也是望族出身,年纪越大,精力越多花在这些吃穿用度上,也只有若梨有这样的耐心,陪着她一点一点地挑选。
看完那一堆花样,还要比较挑选,怎么也还得一个时辰。那信里有没有一字一句提到自己?迎棠看四下无人,心中火烧似的再不得安宁。念头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就会像野草一样疯长,不可遏制。她轻轻地闪进了若梨的房间,一颗心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窗外有鸟虫鸣叫的声音,啾啾的声响此刻听来却好似忽然乍起的惊雷。若梨平素喜静,她的房间也布置得很简单,一张黄花梨妆台上,只摆了一面镶在错金螭纹座上的铜镜,镜中此刻映出的,是一张因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嘴唇紧紧的抿着。额角殷红的海棠,带了一丝微微的悸动,如在风中。手指摇摇晃晃的,在空中摸索停顿了许久,才抓住了妆台上摆着的一节竹管。
手捏着那段竹管缩回胸前,指节已经捏得发白,迎棠如风中落叶般摇晃踉跄,细长的睫毛覆住了双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姐姐伏在从珂肩上的样子。
若梨一直当迎棠是个不解事的小丫头,与从珂的言谈从来不避着她。迎棠曾有一次听到若梨似羞似嗔、含情含怨地问从珂,军中有许多传递密文的方法,为何送来这里的信从来不曾封口,也不怕被别人偷看了去。
那揽着若梨的男子,笑得如月下布满清辉的湖面一样,明明幽深寂静,却让人忍不住被那点点光华晃花了眼。他不过一笑,就已经使锦缎一般的月色失了光彩,他开口时,连栖枝的夜鸟都不忍张翅。“我这信笺之中,左右不过是对你的一番相思罢了,被人看了去,又有什么要紧。我只怕不能叫全天下人知道,若梨之于我,便如旭日之于荒原,溪泉之于莽山,有彼在时,万物生辉,无彼在时,惟余萧索。”如此赤裸裸的情话,也只有他,能说得如此坦荡赤诚。
“你们欠我的,都欠我的……”迎棠的眼里浮上一层雾气,低喃声中,带了几分她自己都觉得惊诧的怨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