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一手拎着酒罐，一手抓着门框，半挂着身子，摇摇晃晃，显然是醉得厉害。他趔趄的站了一会儿，对狂风骤雨视若无睹，仰头喝着酒，步履不稳地踏进了暴雨中。
看到这里，霜芽不禁秀眉轻凝，面露担忧。
果不其然，下一瞬，男子便摔倒在官道路旁，如一滩烂泥，倒地不起。
这时，一辆疾奔到马车从他旁边呼啸而过，车轱辘堪堪从他撑着地面的手边碾过。霜芽身不由己地猛然起身，那男子却依旧浑然忘我，手脚并用地爬上官道去捡他的酒罐。
“小二，结账！”霜芽丢下碎银，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霜芽手持油纸伞，方临近，才注意到乌荣城嘴里还声不着调地哼着什么词儿。
“尚书大人何故烂醉于此？”霜芽走向前，将伞移至乌荣城头顶上方。
乌荣城像似没听见，抓着他酒坛猛灌一口，依旧满嘴咕哝，“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额……”他大了一个酒嗝，似乎才发现没了雨水，这才抬起头。
他看了霜芽一眼，也不知是否认出她来，依旧低了头，含糊不清低喃，“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哈哈哈哈……”他忽然放声大笑，“为他人作嫁衣裳啊[4]，哈哈哈哈……”
“让我送尚书大人回府吧……“霜芽蹲下身子，将乌荣城的手臂拉过挂在自己到肩膀上，一手拿着伞，不由分说将他拉起。
乌荣城亦不反抗，痴痴笑笑，疯疯癫癫，任由他人摆布。
他全身的重量毫无顾忌地全数压在一旁单薄的双肩上，霜芽目视前方，雨水从发梢滴进她的眼里，她没法去擦，只好一直眨眼。霜芽觉得，那感觉，如同流泪。
走三步停两步，为了避开更多人的耳目，霜芽扶着乌荣城拐进了小巷子，打算抄近路。
雨势丝毫不见减弱，青苔滑腻，霜芽吃力地搀扶着烂醉如泥的乌荣城在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行走。
忽然间，霜芽心生警觉，她屏气凝神，放慢脚步，只见前方走来一魁梧男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具半遮。她猛地扭头，果然，后面亦是一名装扮相同男子缓步趋近，再一抬头，对面墙上的蓑衣男子，一个大雁展翅，跳了下来。
慢慢将油纸伞收好，霜芽一把将乌容城往自己身后拉，让他抵住其身后的石壁上。
“谁是乌羽玉？”说话的是从墙头跳下的那名男子，声如洪钟。
霜芽闭口不答，眸似山鹿，敏锐而机警。
蓑衣男子没等到回应，亦不再赘言，那个眼神霜芽也读懂了。
两个都杀！
霜芽目光一定，看出第一个要出手的会是前面的那个男子，随即握住伞柄用力甩出半圈水滴，那三人感受到水珠中携带的内力，纷纷向后后退半步。霜芽趁机拉着乌容城向前冲，主动对前面的杀手出击，那杀手被动接招，一时便顾不得乌容城，这就给了霜芽将乌容城抛出危险范围的机会，也是她这番行动的目的。
一把将乌容城送进安全范围的瞬间，霜芽随即旋身，手中的油纸伞被掌风击开，将危险范围与安全范围一分为二。
“我是乌羽玉！”她眸光熠熠，从容而坚定。手中的油纸扇直指对面三人，清楚明白地告诉对方，他们的对手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