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竟是这么多年从未曾经历。虽然他已建府多年,早已娶了福晋、侧福晋,也有了儿女,但前些时日,为功名立业奔忙,全然不解儿女之情,后来被帝弘历开导,远离了名利场,却走向另一个极端,越发远离红尘,更是将儿女之事远远撇开。也曾为皇额娘与那曹若容表兄妹间一生一世的爱恨痴缠而动容,却奈何自己独与这儿女情长无缘,万没想到,今日竟突然被面前这女子打动。
“原来是慎郡王!慎郡王吉祥!”漫玉这才知道,眼前之人,竟是名震天下、书画双绝的《花间堂诗钞》的主人,心中早就叹服不已,原本以为那圣祖之子,必是垂垂老矣一老翁,虽诗句惊人、余香满口,但那人,应早是全然不解风情之人,万没想到,竟是面前这玉树临风般的俊俏男子。
允禧急忙虚扶道:“姑娘快起来,不必客气!小王冒昧问一句,姑娘读书颇多,博学多思是一定的,只是,开始那些词句,并非古人之词,姑娘如何得知?”
见允禧问得谦恭,漫玉虽心中忐忑,仍不忍相瞒,只得到:“民女祖籍江南,祖父、父亲酷爱诗书,原与江南四家织造府都有往来,些许篇章,便是从那织造府中传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那想来你父亲对江宁织造曹家素有来往了?”允禧笑道:“实不相瞒,姑娘最开始所吟之词,便是小王皇额娘所作!”见漫玉满脸迷惑,又笑道:“皇额娘乃圣祖熙嫔,本是江宁曹家的表亲。”
漫玉恍然,点头道:“听得民间传闻,熙嫔娘娘过世后,这畅春园湖面琴音缭绕、三日不绝,林中披帛飘洒,竟是乘风仙去。”说着,方觉得不妥,急忙住了口。
那允禧叹道:“此传言不足为信。宫中风吹草动,在民间都是空穴来风。只是,无论如何,小王是再也无缘得见慈面,无缘膝前尽孝了!”
漫玉亦心中有感,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尚可来入梦,这生死未明,才是最让人悬心焦虑之事!”
允禧如何听不出她言中之意,只是心中诧异,这小小女子,哪来如许感伤,因笑道:“皇额娘在日,便是住在那兰藻斋,如今被你姐姐纯妃娘娘霸占了去,小王连凭吊之所都没了,你且说说这个道理!”
漫玉心中不忿,直直出口道:“万岁圣旨一下便可,哪里是他人能做得主的!你只说纯妃娘娘霸占了你皇额娘的宫室,我还不知谁霸占了我姐姐的位置呢!”
“你说什么?”允禧越发听不懂了,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漫玉心慌意乱急忙改口,这既是皇家秘密,自己难道真能颠倒乾坤不成。想到此,悲从中来,竟暗暗啜泣起来。
盈盈一滴泪,却是前生偿不清的债。
那允禧心中竟似被雷霆击中般,被她那眼泪所倾倒。须臾,才缓缓道:“姑娘手持茶瓮,允禧帮你一起收这落雪,可好?”
漫玉低声道:“多谢王爷,请叫我漫玉吧!”
“那,你叫我允禧,好不好?除了皇额娘,再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今日,是不是皇额娘冥冥之中,牵引你我今世之缘?”允禧轻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