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畅春园幽静而清冷,兰藻斋延伸向远处的石子路上覆盖着薄薄的亮闪闪的积雪,唯有后湖温泉,仍是在寒冷的雪色中蒸腾着温润暖意,全然瑶池仙境一般,那桃花堤上,宁静而悠闲,虫声寂寂,鸟声沉沉,平静的温泉湖面雾霭沉沉,似凝冻着一层薄薄的冰层,碧绿的湖水,平滑如镜,微波荡漾。桃花堤东岸尽头,是一片浓密的古树古藤,夏日绿叶参差,遮天蔽日,如今只剩下枯干扭曲的枝干,狰狞而凄厉地指向苍天。树下的堤岸是一片倾斜着延伸入湖里的草地,湖水随着草地的倾斜走势,越来越深,如今草地上雪色弥漫与湖中清水融合,浑然一体,自成一方天地,分不出何处是岸何处是水。
漫玉沿着这堤岸缓缓地走着,轻轻地走着,如做梦一般走着。
如果今日没有入宫,没有见到那叫做姐姐的纯妃娘娘,没有这疑惑焦虑,她的生命必将如前日一般安详静怡,只等着不知哪日、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一顶花轿将她抬走便罢了。
而今,那锦衣玉食、尊容华贵之人,不过是借了姐姐的名字的另一个人,那被顶替了的、被偷梁换柱的姐姐,又去了何方?是否安然无恙?她无从得知,但她敏感地知道,姐姐如今,怕已是凶多吉少。既然世上有另一个她存在,如何还能容她真身现形?
而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她就这样患得患失、忧心忡忡地走着,无意间,走到了那宿命的三生石畔。
她愕然抬头,忽见那积雪未消、雾气氤氲的湖岸树林中,一抹白色轻纱披帛斜挂树间,任风吹拂它轻轻飘洒,树下一人,亦是罩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带着雪帽,长身玉立,面对着湖水瞭望,那红色斗篷在白雪映衬下,说不出的艳丽凄绝,那人手轻抚披帛,动作舒缓悠远,似是痴了。
漫玉并不识得宫内还有何人,心下想着,怕是哪个宫的宫女或者低等妃嫔,在这冬天雪日聊解寂寞罢了,因心下疑虑未消,孙嬷嬷又不肯告知,或许能从他人口中探听得一二也未可知,因而走上前去,故作随意地轻声吟道:“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这诗句原就非前人名句,此人如愿意搭讪,自然接口闻讯,不愿意理会她,也就罢了。
树下之人想也不想,接口道:“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竟是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吟诵完,沉声道:“姑娘是何人?如何知道这词?”说着,转过身来。
但见那人,头上戴着净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端的是一副王爷装束。漫玉大窘,急忙垂下了头,低声道:“不知王爷在此,扰了清驾,还望恕罪!民女告辞!”说着,转身便想往回走,哪知一脚踏去,正踩在树下一株草上,那草与别个甚是不同,草身草茎竟是绛红色,在雪色中微微摇摆,娇嫩轻柔,不枯不萎,之前却从未见到过,不由得俯身去扶那青草。
那男子轻声道:“此草名曰绛珠草,据传说是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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