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身边只有那更加死寂的延禧宫。仪嫔早已淡出了宫中之人的视野,年老色衰、恩宠渺茫,谁还来再看她一眼?而她自从纯妃诞育六阿哥之日,居然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痴痴傻傻的样子,众人都猜测怕是她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虽晨昏定省仍能按礼节规制,但无人处,常自一个人或傻笑,或哀哭,或惊恐得大叫,宫女内监们先还是向帝弘历奏报,请医调治,奈何帝弘历总是淡淡的,也不放在心上,太医也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哪里还能尽心?何况年深日久,一晃已是五六年了,也就都任凭了她自生自灭,没人去管她。
奚颜见那景仁宫门庭萧条冷落,那墙上的砖洞仍是痕迹还在,但那活动的砖边沿已是长了青苔,定是许久没有人动过了,再想起那日胁迫嘉嫔、逼死何忠勇、设计令纯妃早产之事,心中唏嘘不已,机关算尽,却仍是一事无成,是不是自己这一生的命变这样注定了呢?
她不愿再见仪嫔的憔悴,怕心中再勾起愧疚不安,刚要转身向回走去,却猛然间见远处两个人影在那树下躲躲闪闪地走过,其中一个身影长身玉立,装束乃是一个王爷,另一人身影,似是一个小厮,这宫中向来不得无职男子进入,那王爷也就罢了,毕竟是宗亲,帝弘历也曾亲口训导过,希望宗亲们多来习文练武,只是这小厮鬼鬼祟祟来做什么?
心中疑惑,便悄悄跟了过去,躲在一颗树后向那边看去。
“王爷,快快回去看看吧,世子不大好了!”那小厮焦急道。
“他一向身子娇弱,偶感风寒是常有的事情,别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没的令人看了笑话。”是慎郡王允禧的声音。
“不是风寒,是……”小厮声音很低:“是出痘,见喜了。”
“胡说,他已经十九岁了,如何还会出痘!本王如今已经再无俗念,安心在宫中研习书画,你回去吧!”
“王爷,福晋在府中都急死了,您这些年来,便甚少回府,当年大公子亡故,福晋就痛不欲生,如今二公子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福晋求您,务必回府去看看啊!”小厮的声音,带着哭腔。
允禧的声音道:“本王早就厌倦了府中儿女之事,福晋便是想唤本王回府,也犯不着用世子病重做借口!你回去禀告她,本王正在完成两幅画作,宫中此时名家云集,一时走不开!”
“王爷……漫玉小姐已过世多年,您何必还是如此自苦!”那小厮道。
允禧的目光冷冷扫过那小厮:“沉砚,你既然知道本王心思,何必再帮福晋用此下策?你难道不知,本王此生,再不会用情了!”
那叫沉砚的小厮哀哭起来:“王爷,小的真的不是替福晋做马前卒,当真是世子出痘,异常凶险!”说着,怕允禧不信,从怀中拿出一个油布纸包,打开来,里面竟是一块手帕,娟缎材质,除了有点点黄褐色污斑,并无任何异处。
允禧低头看了看那手帕,才恍然大惊:“当真么?大夫怎么说?”说着,一把拉住沉砚的手,转身向宫门方向快步走去,那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是不是本王亏欠太多情债,才会使子孙寥落至此?”
他走得那样匆忙,完全没有留意到,沉砚手上那手帕,早已慢悠悠滑落在地上。
待他去远后,奚颜才从树后出来,细细琢磨他方才所言,如何会涉及到纯妃之妹漫玉呢?
她挥手示意山菊,去将那手帕小心拾起来。
正在寻思,忽听到身后传来嘈杂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