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算计。而且,罗梓注意到,包间里除了这个陈总,再无他人。甚至连个倒茶的服务生都没有留下。这看似是为了“私下”会面,但也可能意味着,对方想要完全掌控会面环境,或者……有别的打算。
“这位是?” 陈总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落在了罗梓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我的助理,小罗。不碍事,陈总放心。” 韩晓语气平淡地介绍,甚至没有回头看罗梓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哦,原来是罗助理,幸会。” 陈总脸上笑容不变,对着罗梓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那审视的意味,虽然隐蔽,但罗梓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助理”的身份,或许并不能完全打消对方的疑虑,但至少,韩晓轻描淡写的态度,降低了他的存在感。
“韩董事长,请坐。这是刚到的明前龙井,您尝尝。” 陈总热情地招呼韩晓在茶海对面坐下,然后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罗梓,笑道,“罗助理也请随意。”
罗梓没有“随意”。他按照事先李维交代的,以及他自己理解的“助理”本分,安静地站在了韩晓侧后方一个不远不近、既能随时观察情况、又不会过分干扰谈话的位置。这个位置,也恰好能让他将陈总的大部分动作,以及包间门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会面正式开始。
陈总果然是个老狐狸,话题从茶叶聊到天气,又从近期无关痛痒的行业动态,慢慢切入正题。他言辞恳切,态度看似诚恳,一再强调与“瀚海”多年合作的情谊,表达对目前“项目”的重视,以及对“某些外部干扰因素”的困扰和无奈。他话里话外,既没有明确承认与周董那边有接触,也没有完全否认,只是不断暗示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做”,“需要更多的保障和诚意”。
韩晓则始终保持着那种冷静、理性、带着适度压力的谈判姿态。她的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直指核心,既点明了对方“摇摆”可能带来的后果(暗示计划若失败,对方也未必能从周董那边获得预期利益),又给出了“瀚海”这边在计划成功后可提供的、更具吸引力的长期合作前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躁或急切,只是冷静地分析利弊,将选择权,看似交给了对方,实则步步紧逼,迫使对方必须尽快做出有利于“瀚海”的抉择。
罗梓安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真正的、沉默的背景板。但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不放过陈总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语背后的潜台词,甚至是他斟茶时,那微微颤抖了一下的指尖。他能感觉到,这个陈总,内心远不如他表现的那么镇定。他在权衡,在犹豫,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潜在的风险之间,艰难摇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茶香袅袅,气氛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汹涌。罗梓的心,始终悬着。他注意到,陈总在说话间隙,眼神会不自觉地、极其短暂地,飘向包间角落那个仿古多宝格上的一个青瓷花瓶。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就值得警惕了。
那里有什么?监听设备?还是别的什么?罗梓的心提了起来,但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这个细节默默记下,同时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韩晓看似随意地、再次重申了“瀚海”的底线和最后期限,而陈总额角渗出细微汗珠、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内心挣扎到达顶点时——
“砰!”
一声不算太大、但足以打破包间内紧绷气氛的闷响,从包间连接外面走廊的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方向传来。
不是敲门声。更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撞在了门上。
包间内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动作都微微一顿。
陈总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门口方向,虽然迅速恢复常态,但那瞬间的紧张,没有逃过罗梓的眼睛。
韩晓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几不可察地、锐利地扫了一眼陈总,又极其短暂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罗梓所在的方向。
罗梓的心,在听到那声闷响的瞬间,就猛地揪紧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角度,让自己的视线能更好地兼顾门口和陈总,同时身体微微前倾,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做出反应的状态。他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定陈总,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是意外?还是……约定的信号?或者是……危险的前兆?
包间内,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香炉里檀香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哔啵的声响。
然后,韩晓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如常地,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回了茶海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的轻响。她抬起眼,看向陈总,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陈总,我的时间有限,集团的耐心,也有限。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兜圈子了。对方的条件或许优厚,但‘瀚海’能给你的,是长久、稳定、经得起考验的合作,以及,”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陈总微微闪烁的眼睛,“在事成之后,彻底解决你那个海外子公司税务麻烦的承诺。孰轻孰重,我想,以陈总的精明,应该能算得清这笔账。”
陈总的脸色,在听到“海外子公司税务麻烦”这几个字时,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握紧了。显然,这是韩晓掌握的一张,足以让他动摇甚至就范的底牌。他之前所有的犹豫、摇摆、待价而沽,在这一刻,似乎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罗梓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韩晓显然早有准备,并且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在关键时刻,打出了致命一击。看来,局面正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陈总脸色变幻,似乎终于要下定决心,而罗梓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的刹那——
“吱呀——”
包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侧身闪了进来。
不是服务生,也不是会所经理。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形精悍、剃着平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他动作极快,进门后,反手就将门轻轻带上,然后,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静静地站在了门内阴影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迅速而凌厉地扫过包间内的三人,最后,定格在了主位上的韩晓身上。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尤其是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韩晓身上时,让罗梓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危险!
罗梓的大脑,在这一刻,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陈总安排的后手,还是第三方势力。他所有的本能和这几日被李维反复灌输的、关于“确保韩总安全”的指令,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在陈总脸上露出惊愕表情、似乎也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感到意外的同时,在韩晓依旧维持着表面平静、但眼神骤然变得冰寒锐利的瞬间——
罗梓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超出了他自己的意识。他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迟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原本站立的位置冲出,一步,就挡在了韩晓的身前,用自己并不算特别宽阔、但在此刻却无比坚定的后背,将她完全护住,隔开了那个黑衣平头男人冰冷锐利、充满审视和不确定性的视线!
他的动作迅猛而突兀,甚至带倒了旁边一把沉重的红木椅子,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绷紧了全身每一块肌肉,如同一道突然竖起的、沉默而警惕的人墙,横亘在韩晓和那个不速之客之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平头男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戒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护犊般的凶狠。虽然手无寸铁,虽然他知道自己未必是这个明显训练有素的男人的对手,但此刻,保护她,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压倒一切的念头!
包间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陈总惊愕地张大了嘴,看着突然挡在韩晓身前的罗梓,又看看门口那个面无表情的平头男人,脸上表情变幻,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韩晓,被罗梓突然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举动,完全挡在了身后。从罗梓的角度,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原本平静无波、此刻却仿佛骤然凝结了寒冰的气息,微微顿了一下。
而门口那个平头男人,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罗梓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那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锐利。随即,他的目光越过罗梓的肩膀,似乎看向了被他护在身后的韩晓,脸上那冷硬的表情,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然后,他微微侧身,对着门口的方向,用不高、但清晰的声音说道:
“韩董,人带到了。很抱歉,下面的人没拦住,让他直接上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略显肥胖、穿着不合身西装、额头上冒着冷汗、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被另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夹克、身形矫健的年轻男人,几乎是半推半架着,从门外“请”了进来。
这个胖男人一进门,看到包间内的情形,尤其是看到端坐在茶海后、被罗梓挡在身后的韩晓时,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声音都带了哭腔:
“韩、韩董事长!误会!天大的误会啊!陈总!陈老弟!你可害死我了!我不是让你跟韩董事长好好说吗?你怎么……” 他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扫过陈总,又畏惧地瞥向韩晓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门口那个平头男人身上,更是吓得一个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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