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性能和复仇的决心,死死咬住,像附骨之疽。
林海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这场高强度的对抗中。他需要不断观察风浪、判断灰鲭鲨的意图、为舵手提供建议,同时还要分心关注船体的情况。肩膀的伤口在寒冷、潮湿和持续用力下疼痛加剧,但他浑然不觉。
艾莉西亚成了他最重要的信息源之一。她不断报告着气压、风速的微小变化,偶尔能透过雨幕缝隙观察到灰鲭鲨帆面的细微调整,为林海的判断提供依据。两人的交流简短而高效,在狂风暴雨中建立起一种奇特的、基于生存的信任纽带。
黑牙则阴沉着脸,带着他的人牢牢控制着火炮和主要的战斗岗位。他看向林海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但也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这个东方小子,不仅懂船懂天,居然还能在这种绝境中指挥若定?
铁钩托马斯在甲板上像磐石一样稳固,带着几个他信得过的人,不断加固关键部位,抢救被风浪损坏的索具。他的存在,默默地为林海那些冒险的机动提供着甲板上的执行保障。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风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和体力消耗,让血锚号上的每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林海觉得灰鲭鲨的追击似乎稍有松懈,或许对方也在犹豫是否要继续在这可怕天气里耗下去时,异变突生!
血锚号的船身,在一次特别剧烈的、从右舷侧方拍来的巨浪冲击下,猛地向左侧倾斜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角度!甲板几乎垂直,海水漫过左舷栏杆,冲走了几个没抓牢的水手。
而就在船身回正的瞬间,“咔嚓”一声清晰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断裂声,从船体中前部传来!紧接着,是木材撕裂和海水疯狂涌入的可怕声响!
“船裂了!”乔尼凄厉的尖叫划破风雨。
林海心头巨震,冲向检修口。只见那处他们苦心支撑的区域,外侧船板在巨大的内外压力差和刚才那致命一摇的合力下,终于崩开了一道近两米长的狰狞裂口!浑浊的海水正像瀑布一样向内狂涌!内部的支撑框架在冲击下歪斜,一根支柱断裂!
“堵住它!堵住它!”亨特船长也看到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黑牙脸上却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扭曲的喜色,他指着林海,尖声叫道:“都是他的馊主意!是他让船这么跑的!是他把船搞裂的!”
混乱、绝望和指责瞬间引爆。几个濒临崩溃的水手红着眼看向林海,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内乱将起的时刻,一直沉默观察着灰鲭鲨号的艾莉西亚,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灰鲭鲨转向了!他们在降帆!他们……他们好像要放弃追击了!”
什么?!
所有人,包括亨特和林海,都猛地看向后方。
只见在翻腾的墨色海面上,那艘巨大的灰鲭鲨号,果然正在艰难地调整帆向,船速明显减慢,并且开始偏离追击血锚号的路线,朝着更偏东的方向驶去。它的甲板上似乎也一片混乱,隐约能看到人影跑动,或许他们也遇到了麻烦,或许是认为在这种天气下继续追击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已经不值得,又或许……是被血锚号刚才一连串不要命的机动和眼前船体崩裂的景象“吓退”了?
无论如何,迫在眉睫的追击威胁,暂时解除了。
但血锚号的危机,却达到了顶点。海水正在疯狂涌入,船体在迅速倾斜。
亨特船长猛地甩了甩头,将黑牙的指责和林海的“功劳”都抛在脑后,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本能。他血红的眼睛盯住林海和乔尼,嘶吼道:
“修!给我修好它!修不好,大家一起喂鱼!”
林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海水,看了一眼那喷涌的裂口,又看了一眼周围或绝望、或怨恨、或期盼的目光。
没有退路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绳索,紧紧缠在因用力而再次渗血的肩膀上,对乔尼和那几个还站着的水手吼道:
“找木板!找帆布!找一切能堵漏的东西!跟我下舱!”
追猎者暂时退去,但猎物自身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生死存亡,系于这最后的、绝望的修补。而船上的信任、猜忌、忠诚与背叛,也在这狂暴的风雨和逼近的死亡面前,被冲刷得愈发清晰,又愈发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