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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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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刚才……跑得那么急,脸色白得吓人……我怕你出事。”砧子走近几步,但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让她感到安全的距离。她把保温杯轻轻放在简忧身边的地上。“给你倒了点热水。喝点热的,可能会舒服些。”然后,她在简忧身边蹲了下来,姿势并不舒服,却透着一种默默的陪伴。

    简忧没有去碰那个杯子,只是看着砧子。砧子的眼神很干净,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里面的关心是真挚的,不像陆沙那样带着好学生式的探究和解决问题的目的性,也不像林薇那样充满毫不掩饰的敌意。但这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关心,此刻却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照得她更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她配不上这样的关心,她只是一个充满负面情绪、随时可能爆炸、还会伤害别人的“怪人”。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像有砂纸在摩擦。她想说“我没事”,想说“谢谢你,砧子”,想像往常一样把一切推开,缩回自己的壳里。但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心有余悸,也许是因为砧子沉默的陪伴给了她一丝虚幻的勇气,最终,脱口而出的话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颤抖:“砧子,我觉得……我好像真的病了。”这句话一说出来,一直强撑着的什么东西仿佛瞬间垮塌了。

    砧子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但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恐慌。她只是把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是胃还不舒服吗?还是……心里难受?”她没有用“心情不好”这样轻飘飘的词,而是用了“难受”,这个词更精准地触碰到了简忧的状态。

    简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混乱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汹涌地流淌。“我不知道……就是很难受……这里,”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用力抵着,仿佛想把那里面的痛苦挖出来,“像要炸开一样。有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空得可怕,有时候又觉得所有人、所有声音都想害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对陆沙……我……”她语无伦次,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形象全无,但她此刻顾不上了。

    砧子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说“别哭了”或者“想开点”这种苍白无力的话,也没有追问细节。她只是等简忧的哭声稍微平息,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时,才非常非常轻声地开口:“简忧,我小姨……是医生。虽然不是看这个科的,但她认识很好的医生,在心理卫生中心。如果你愿意……我陪你去看看,好不好?”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简忧的反应,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试图减少这件事的沉重感:“就当是……做个全面的检查,让专业人士看看,求个心安,行吗?”

    去看医生?不是校医室那种量量体温、开点维生素的敷衍,而是正式的,去“心理卫生中心”那种地方。简忧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要亲手把自己的“不正常”、“脆弱”、“神经病”的标签贴在自己身上,意味着她可能要面对一个明确的、或许很可怕的诊断,意味着她将成为父母、老师、同学眼中真正的“异类”。母亲那张失望又愤怒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你就不能坚强点吗?去看那种医生,你不嫌丢人吗?”

    但另一方面,砧子的话又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如果真的……如果真的是一种病呢?像感冒发烧一样,是一种身体(或者说大脑)出了问题的疾病?如果真的有药可以吃,有方法可以治疗,可以让她不再像现在这样痛苦,可以让她不用再害怕自己脑子里的念头,可以让她能像“正常人”一样上课、交往,哪怕只是表面上平静地生活呢?这个想法带着一种罪恶的诱惑力。

    恐惧和那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在她心里激烈地搏斗着。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砧子。天台的风格砧子额前的碎发吹得不停晃动,但她的眼神很清澈,也很坚定,没有怜悯,只有支持和一种“我们可以试试看”的务实。

    风在耳边呼啸,楼下隐约传来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和喧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简忧紧紧攥着拳,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的痛感让她稍微清醒。她看着砧子,看着这个她并不算特别亲密、却在此刻向她伸出援手的室友。

    许久,许久,就在砧子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简忧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随时会被风吹散,但却清晰地落在了砧子的耳中。

    “……好。”

    那一句轻如羽毛的“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简忧心里漾开一圈圈无声却持久的涟漪。从天台回到喧嚣的宿舍,再坐到晚自习灯火通明的教室,她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失重状态。身体机械地完成着日常动作——收拾书本、走下楼梯、穿过走廊、在座位坐下——但灵魂仿佛抽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具名为“简忧”的、按部就班的躯壳。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天台猎猎的风声,与此刻教室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形成诡异的叠响。

    砧子履行了她的承诺,提供了安静而稳固的陪伴,却不过分侵入。她帮简忧打了热水,在她对着食堂打来的、已经微凉的晚餐发呆时,默默地把一碗从校外小店买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南瓜粥推到她面前。简忧没有胃口,胃里像塞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恶心感。但看着砧子平静而坚持的眼神,她还是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味同嚼蜡地吞咽着。粥是温的,带着南瓜淡淡的甜味,顺着食道滑下去,似乎暂时熨帖了一下那持续不断的、隐隐的绞痛,但也仅此而已。味蕾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膜,再尝不出更深的味道。

    晚自习的教室比白天更安静,一种压抑的、充满竞争气息的静谧。简忧摊开数学卷子,那些函数图像和复杂的符号依旧像无法破译的天书,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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