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施主稍待,容小僧问问方丈。”
待知客僧一走,萧弈的胳膊就被安元贞揽住,也没在意这就在佛前。
“方才那位高僧不是你要见的严峻禅师吗?他佛法那么高深。”
“那是禅露法师,开赌坊、青楼、牙行,眼力果然不俗。”
“啊?怎能如此?”
“都是生意嘛。”
不一会儿,知客僧转回,道:“小僧只能带两位施主到夷山后禅院。”
“有劳了。”
从西角门出了等觉禅寺,随着一条土路穿过树林,远远见到一个草庐。
知客僧停下脚步,低声道:“严峻师叔祖不喜被打搅,小僧便不前去了,二位能否得见,只看缘法。”
“多谢。”
萧弈举步上前,还未到草庐,遇到一个中年和尚盘坐在青石上默写经文。
“敢问大师,严峻禅师可在草庐中?”
“不在。”
“不知他去了何处?”
“施主寻他,若为讲经,经在架上;若为论法,法在云间;若为度人,他亦身在俗尘。”
中年和尚左手一指远处的开封城,说完,目光已专注地落在经文上。
安元贞道:“这秃驴好无礼啊,我们自去草庐里等。”
萧弈却觉这个和尚有点意思,目光打量,见他一身灰色僧袍,洗得发白,肘部打着整齐的补丁,身形极瘦,瘦得没有丝毫累赘,轻盈地像随时能飘走。
“我寻严峻禅师,为的是他的名气。”
“请施主伸手。”
萧弈伸出手。
和尚拾起地上一片落叶,将融化的冰水倒在他的掌心。
“何意?”
“名如叶上冰雪消融,施主求仁得仁,请回吧。”
安元贞被气笑了,拉过萧弈的手,拿帕子擦干净,捂在她手掌里,道:“贼秃,拿了我的布施,在这绕弯子,真讨厌,拆了这破草庐。”
和尚不以为意,道:“心若无住,处处是家。”
萧弈心念一动,问道:“莫非你便是严峻禅师?”
“施主也可以是严峻。”
“我不与你打禅机,我来,是请你参加天子朝会,保佛门一线香火。”
“不去。”
“我还未说后果。”
“不去便是不去,种‘不去’的因,得‘不去’的果。”
“岂不怕我烧光你的经文,杀光你的弟子?”
“草木有枯荣,日月有朝夕,生死随缘幻影。”
“敢问大师,贵庚?”
“若问年序,五十有四,若论轮回,方度须臾。”
萧弈讶然。
本以为眼前人只有三十多岁,凝神端详,才发现他颌下的胡子稀疏,却已花白,皮肤也很粗糙,但脸上没有丝毫愁苦的皱纹,尤其是眼神,毫无杂念,透着孩童般的清澈。
就好像,岁月使他的皮相老去,却没给他添一丝世俗气,富贵权力美色,甚至世人想要的一切,都没能侵蚀他,让他有种赤子之态。
萧弈预想中,会遇到一个慈悲为怀的老和尚,可以用佛法赓续来胁迫,但真正的严峻禅师不是那样,而是无情无念,已然出世。
出世之人,自然是劝不动的。
怎么办?
正想着,安元贞道:“你好聪明啊,怎知他就是严峻禅师?”
“他和我见过的和尚不一样。”
“有甚不一样?他不跟你走,把他捉走呗。”
萧弈觉得很对。
专业的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带回去,印诚自然有办法。
干脆伸手一捉,拎住了严峻禅师的后脖颈,拎起。
很轻,他从没提过这么轻的成年男子。
难题顿时解决,他一个武夫,干嘛要跟和尚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