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边队官入京考选为常例!”
“此事交由武选司行办,以三月为一批,从每镇之中,抽取精锐队官两名,及一应伍长若干。”
“入勇卫营轮训,待其尽成陛下之‘白鸦’后,再行轮换至九边各镇。”
“如此渐染而化,何愁天下黑鸦不为白鸦乎!”
朱由检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个霍维华,有点意思。
这马屁,也实在是不同凡响。
朱由检咳嗽一声,压下笑意,淡淡说道:“准。”
霍维华心中涌起一阵狂喜,面上却愈发平静,他知道,真正的大戏,现在才要上演。
“其四,乃是诸镇清饷反贪之事!”
“陛下言之修齐治平之言,甚为有理。”
“贪腐清查,不可尽起,当择一地而做,并且当全力而做。”
“臣以为,九边之中,蓟辽便是此七寸之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
“臣请,遣派钦差队伍,分赴辽左、蓟镇、登莱、东江四处清查兵饷!”
“为杜绝官官相护、蒙混舞弊,臣请每队选员,皆用杂糅之法。”
“其中各用兵部一名,翰林院一名,秘书处一名,并京中起复推选之官一名。”
“若陛下允许,臣还想再请内宫太监一名,东厂执事一名,并锦衣卫旗尉一队随行!”
“如此七路人马,揉成一队,其人员籍贯、师承、派系、出身皆不相同,互相监督,互相制衡,务求绝官官相掩、收受贿赂等事!”
“一经探得查报,与前述户部清检册书两相勾兑,则九边兵额、粮饷、军情,便可真真切切,再不容些许隐瞒,一切便如掌上观纹!”
“此亦所谓陛下所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意!”
“以上四事,除京营整顿外,其余三事,也会按经世公文之要求,于今日具疏而上,请陛下御览!”
霍维华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大臣,都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他。
麻了。
所有人都麻了。
四件事!
而且一件比一件狠,一件比一件大!
这位霍大人,怎么比新政的“急先锋”吏部尚书杨景辰还要积极?
而且这后面三件事,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绝对是做事和马屁一体,准备和临场杂糅。
全方位兼顾了事功和圣心,简直是巅峰之作!
霍大人……
这也太不体面了吧!
就连杨景辰本人,都忍不住转过头,重新审视起这位曾经献“灵露”的同僚,仿佛今天才是第一天认识他。
霍维华对周遭所有的目光都视若无睹,他只是垂首而立,一言不发,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收敛在那副瘦削的身体里。
无人能看见,他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颤抖,也无人能看见,他心中那压抑不住的自得。
四件事?
在想要做事的人眼里,哪里只有四件事可以做!
兵部职掌天下军务,这里面能做的事情,简直浩如烟海!
这个月,他将兵部上下所有主事、郎中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除了这四件急务,下面还有军备、府库、军功考评、驿站整顿、盔甲厂、火药厂清理等十数个事项,都已经在他的清单上。
他已经根据兵部职司,拉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只恨人手实在太少,时间实在太紧,所以才死赶慢赶,先凑出了这四件,作为自己入新政的“投名状”!
别看他奏报之时寥寥数语,可每件事后面的经世公文,那都是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不对,这是朱子的说法。
陛下喜欢说的是,“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
霍维华在心中暗自纠正了自己的一个小小错漏,再抬眼时,心中对殿上那些依旧在观望、在权衡、在明哲保身的同僚,充满了鄙夷。
一群蠢货!
皇帝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这难道不是为官最基本的道理吗?
更何况,这位年轻的皇帝,他想要的,是做一个中兴圣君!
这是何其幸运,能让儿时的报国之志,与自己的仕途、权势,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他霍维华,根本,完全,一点也无法理解那些还在犹豫、观望、作态的大臣,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实在是愚……
“国乱思江陵啊……”
一声悠长的感叹,从御座之上传来,打断了霍维华的思绪。
朱由检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
他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向这位他曾经打心底里瞧不上的“佞臣”。
这个他原本只打算用来敲打京营勋贵,事成之后,就准备换上李邦华的“替代品”。
“霍卿,”朱由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郑重,“你今日,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是真的刮目相看。
如果说,前面京营事、九边清册事、队官选调事,还能解释为他是贪图幸进,揣摩上意。
但这最后一件,七路人马齐出,以互相制衡之法清查边镇兵饷,这手笔,这思路,几乎与他当初遣派人手往陕西清查如出一辙!
能这么快洞悉他对群臣的不信任,并完全放下身段地兼容他的工作方法,是何其难得?
就连孙承宗,这几日也来信劝自己要慎用厂卫呢!
与这番身段、眼力相比,那些不着痕迹的马屁,全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嗯,真的只是小事。
霍维华紧紧抿着嘴,强行按捺住胸中翻涌的激动,只是深深一揖。
“陛下登基之时所言,历历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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