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飙那句‘铁板一块,蛇鼠一窝’如同惊雷,炸得整个布政使司二堂前院鸦雀无声。
潘文茂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黄俨按察使眉头紧锁,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王通佥事额头冷汗涔涔,眼神躲闪。
而楚王府长史周文渊,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张飙,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张大人!”
周文渊率先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你口口声声代表皇上,却在此无端构陷,煽风点火!你可知,污蔑亲王,离间天家,是何等罪过?!”
“构陷?煽风点火?”
张飙不屑一笑,旋即从怀中掏出了那份从九江卫查获的、记录着‘兽牌’提货的暗账原件,高高举起。
“看清楚!这是本官从九江卫查抄的暗账原件!”
“上面白纸黑字,记录着凭‘兽牌’提取军械的时间、数量、种类,一清二楚!”
说完,他目光如电,直射周文渊,声音如同洪钟:
“九江卫地处要冲,漕运便利!”
“这些被‘兽牌’提走的大量军械,通过漕船,顺流而下,可至湖广,可至江西,亦可至更远!”
“账册之上,去向不明,但如此巨量的军械,绝非寻常江湖匪类所能吞下、所能动用!”
周文渊看着那本明显是卫所制式、带有污渍和磨损的原始账册,瞳孔微缩,但依旧强辩:
“九江卫的账册,与我楚地何干?张大人莫非是想凭空牵连?!”
“牵连?”
张飙脸上的狞笑更甚。
他环视在场的所有官员,最后目光又落回周文渊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恍然:
“周长史这么急着撇清,是觉得我张飙在针对楚王殿下吗?”
周文渊冷哼:“难道不是?!”
“哈哈哈——!”
张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在场所有官员头皮发麻。
突然,他的笑声猛地一收,脸上只剩下冰寒刺骨的锐利。
却听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
“周长史,你误会了。”
“我拿出九江卫的账册,不是要针对楚王。”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潘文茂、黄俨、王通,以及所有竖着耳朵听的吏员,最终,再次落在周文渊脸上:
“我的意思是——”
“在查清这些军械的确切去向之前,所有位于漕运沿线、有能力、有地盘消化这批军械的藩王……”
“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嫌疑!”
“包括但不限于,楚王、齐王、周王……乃至其他诸位殿下!”
轰!
这话比刚才的‘铁板一块,蛇鼠一窝’更像是一盆倒进油锅的冷水,瞬间就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反应。
“所……所有藩王?!”
潘文茂直接瘫软下去,被师爷死死架住。
王通佥事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就连一直保持镇定的黄俨,也倒吸一口凉气,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而周文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指着张飙,手指都在哆嗦:“张飙!你……你疯了?!”
“你竟敢……竟敢非议所有亲王?!你这是要与天下藩王为敌吗?!”
“与天下藩王为敌?”
张飙踏前一步,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本官是在为皇上分忧!为大明肃清蠹虫!”
“若殿下们心中无愧,坦荡清白,自当欢迎本官彻查,以证自身!”
“只有心里有鬼,试图阻挠调查的,那才叫与朝廷为敌,与皇上为敌!”
“荒谬!”
周文渊怒不可遏,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张飙!你好大的胆子!仅凭一本来源不明的账册,就敢妄议所有亲王?你这是要动摇国本!是要让天下藩王寒心!”
“来源不明?”
张飙嗤笑一声,将那本九江卫暗账在手中掂了掂,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不再看周文渊,而是转向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潘文茂,语气陡然变得极其严厉:
“潘藩台!”
潘文茂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下……下官在!”
“你身为湖广布政使,总管一省民政、财政!我来问你!”
张飙的声音如同惊堂木,敲在每个人心上:
“近三年来,湖广各府县上报的‘剿匪’、‘靖安’开销,一年比一年高!光是去年,就核销了超过八十万两白银的军费!钱呢?!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潘文茂听到这话,额头上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心说你之前不是问过吗?怎么又提出来了?
而张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些话,当着潘文茂问和当着周文渊他们问,是不一样的。
却听他继续掷地有声的追问:
“那些损耗的弓弩、甲胄、刀枪,数量惊人!它们是真的损坏了?”
“还是……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流了出去,变成了这账册上记录的,‘兽牌’提走的军械?!”
潘文茂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这……这些账目往来,皆有记录,兵部、户部俱已核销……”
“核销?!”
张飙怒极反笑,打断了他,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和嘲讽:
“好一个核销!那些坐在京城衙门里的老爷们,看看文书,盖个大印,就他娘的叫核销了?!”
“他们可曾来这湖广地界亲眼看过?!可曾去问问那些被‘越剿越多’的匪患搅得家破人亡的百姓?!”
“可曾去查查,那些领了厚饷、配了精良军械的卫所兵,为什么他娘的连几股占山为王的毛贼都收拾不了?!”
说着,他猛地踏前几步,几乎要贴到潘文茂的脸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潘文茂!你告诉老子!是湖广的兵都是废物!还是这湖广的官,从上到下,心都黑透了,烂穿了?!”
“你们是不是在联手做戏,在喝兵血,在吃空饷,在倒卖军械,在用他娘的‘养寇自重’的把戏,一遍遍地吸朝廷的血,吸百姓的髓?!”
这一连串如同连珠炮般的质问,句句诛心,字字见血。
潘文茂被问得哑口无言,面无人色,身体摇摇欲坠,全靠师爷在后面死死撑着。
“张飙——!”
周文渊看不下去了,再次厉喝,试图挽回局面:“潘藩台乃朝廷二品大员,岂容你如此羞辱!?”
“二品大员!?”
张飙猛地回头,血红的目光钉在周文渊身上,那目光中的疯狂和决绝,让久经官场的周文渊都感到一阵心悸。
“老子打的就是二品大员!”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
“周长史,你也别急着跳!你以为楚王府就能置身事外吗?!”
“九江卫的军械,顺着长江,第一站就是他娘的武昌!”
“楚王殿下就藩于此,坐拥雄兵,监察地方!”
“如此大规模的军械流失,持续数年之久,你敢拍着胸脯说,楚王府上下,就真的一点都没察觉?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还是说……察觉了,听到了,但选择了睁一只眼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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