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桂花巷小院。
院门被有节奏地轻轻敲响,是宋忠安全返回的暗号。
翠莲赶紧开门。
只见宋忠浑身湿透,肩膀上还有一道被流矢划破的血口,脸色苍白地跌进门来。
“宋佥事!”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扶住他。
“大人……赵猛……叛变了!”
宋忠咬着牙,简单将遭遇陷阱和被‘神秘人’相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要不是有人援手,我今晚就交待在那儿了!”
张飙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摸了摸怀里那把还带着余温的手枪。
刚才正是他和小吴暗中跟随,在关键时刻开枪救下了宋忠。
但他却没有点破,只是沉声道:
“你人回来就好!这说明我们的对手反应极快,布网严密,连赵猛这种看似铁板一块的人都能被策反!”
说完,他看了眼宋忠肩上的伤,对翠莲道:“嫂子,麻烦你打盆热水和干净布来。”
然后又对宋忠和另外三人道:
“赵猛叛变,意味着我们最后一条明面上的线索也断了,而且敌人已经知道我们进了城,甚至可能开始全城搜捕!”
“这里……恐怕也不再安全了。”
此言一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笼罩在这个小小的院落。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四周皆是敌人,步步杀机。
然而,张飙的眼神在最初的阴沉之后,反而燃起了一丝更加疯狂的火焰。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堂屋内踱了两步,然后定在宋忠面前。
“老宋,你还能撑住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宋忠咬着牙,任由翠莲给他包扎肩伤,重重点头:“大人放心,皮外伤,死不了!”
“好!”
张飙一拍手:“那些人以为我们会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老子偏不!”
他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狞笑的弧度:
“反正老子已经查到了关键证据,就差锁定幕后黑手,现在,老子不玩了,摊牌了!”
“摊牌?”
宋忠和三名锦衣卫都愣住了。
“没错!”
张飙目光扫过几人,斩钉截铁地道:
“老子是钦差!是皇上亲口御封、特旨查案的反贪局主事!凭什么要跟这群见不得光的玩意玩捉迷藏?!”
他猛地指向窗外武昌城中心的方向:
“天亮之后,老子就穿着这身破烂官袍,拿着老朱的圣旨,直接去敲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的大门!”
“老子要当着所有湖广官员的面,把‘养寇自重’、‘刺杀钦差’这八个字,砸在他们脸上!”
“大人!不可!”
中年锦衣卫惊得差点跳起来:“这……这太冒险了!”
“是啊大人!”
小吴也赶紧劝解张飙:“布政使司里鱼龙混杂,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是他们的人?您这是自投罗网啊!”
“自投罗网?”
张飙冷冷一笑:“老子就是要看看,这网到底有多结实!”
“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省级衙门的正堂上,宰了一个手持铁证、亮明身份的钦差吗?”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他们不敢!至少,明面上不敢!”
“刺杀钦差,等同谋逆,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幕后之人再手眼通天,也不敢把这事摆在台面上!”
“我这一去,就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闹到全武昌城都知道,闹到消息捂不住,必须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我要逼他们从暗处跳到明处!”
“他们要么当场把我拿下,坐实了罪名;要么就得眼睁睁看着我呈递证据,然后陷入被动!”
宋忠忍着肩痛,思索着张飙的话,眼中渐渐亮起光芒:“大人……您这是要兵行险招,用自身为饵,搅浑这潭水吗?”
“对!”
张飙点头道:“水浑了,我们才有机会摸鱼!”
“而且,我敢打赌,布政使司里,未必全是他们的人!”
“总有忠君爱国、或者与他们不是一条心的官员!”
“我这一闹,就是给这些人一个信号,一个站出来拨乱反正的机会!”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宋忠,沉沉地道:
“老宋,你的任务更重。我和两位兄弟去闯布政使司,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你伤势不便,目标也小,带着翠莲嫂子,立刻转移!”
“记住!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话音落下,他又将随身携带的包裹交给宋忠,道:
“这个你带走保管好,它是我们的底牌。我只会带上抄本去闯衙。”
“不行!大人,太危险了!我跟您一起去!”宋忠急道。
“这是命令!”
张飙语气不容置疑,旋即拍了拍宋忠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语气缓和了些:
“放心,老子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再说了,老子怀里还有‘家伙’呢。”
他暗示性地摸了摸藏枪的位置。
紧接着,又看向小吴,再次下令道:
“小吴,你的任务是,联系附近的卫所,让他们的指挥使到武昌城待命,谁若不来,就是抗旨不尊!”
“这”
小吴迟疑了一下,随即看向宋忠。
宋忠知道张飙主意已定,且这看似疯狂的计划背后,是当前绝境下唯一可能破局的险棋。
他重重抱拳:“属下遵命!”
小吴见宋忠都领命了,自然不敢再迟疑,当即抱拳:“属下遵命!大人……保重!”
“你们也保重。”
张飙笑了笑,然后看向另外两名锦衣卫:“怕不怕?”
“愿随大人赴死!”
两人异口同声,眼神决绝。
“好!收拾一下,天一亮就行动!”
张飙当机立断。
翌日清晨,武昌城从沉睡中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承宣布政使司那威严的衙门牌匾时,三个形容狼狈、却刻意整理过官袍的人,出现在了衙门口。
为首的张飙,深吸一口气,无视了门口衙役惊愕和警惕的目光。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皱巴巴但盖有反贪局大印和钦差关防的公文,运足了中气,对着那扇朱红大门,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本官乃陛下钦点反贪局主事、钦差大臣张飙!”
“有关系江山社稷、涉及藩王重臣之惊天大案,需即刻面见藩台大人!速速通传——!”
这一声吼,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在清晨相对安静的衙前街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不仅门口的衙役愣住了,连街面上刚刚开始忙碌的行人、小贩也都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张……张飙?那个京城里的张疯子?”
“什么张疯子!?那是张青天!你他娘的再乱说,我揍你啊!”
“哦哦哦,可是……他怎么这副模样?”
“他说有惊天大案?”
“涉及藩王?我的天爷……”
议论声如同水入油锅,瞬间炸开。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敢怠慢,一人赶紧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张飙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往衙门口一站。
虽然衣衫褴褛,但那股子混不吝的疯癫气质和钦差的身份,竟形成一种奇特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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