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欲言又止。
作为天下地位最高的一对父子,动静皆有礼法,即便父子二人“随便走走”,周遭也有十数个太监宫女垂头伴随,父子争执一起,早就伏跪在地上,雨打鹌鹑似得瑟瑟发抖。
若不是有他们在,若不是知道事不可对人尽言,弘皙真的想说,就连你逼迫皇玛法的时候儿子都赶上去助拳!
“您登上皇位却要废了儿臣,您怎么能废了儿臣呢?”
“天地一人?雷霆雨露皆天恩?还有正大光明四个字在乾清宫挂着呢!”
“再说了,你前边已经逆了太后,随后再废了儿臣这个太子,这样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时到痛快,流之众口,载于史书,您又是什么名声?”
弘皙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急,早忘了当初第一次被呵护的感动,而胤礽本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这种没主见不会因为从太子变天子而改变,一通抢白,让他睁目结舌,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除了恼羞成怒,他也没法说不是?而恼羞成怒对弘皙有用吗?他只能死死的瞪着两只眼睛,听弘皙如何继续!
这样的表象,被弘皙定性为暂时的智障,与当日在热河城郊一拳打翻他的坐骑有异曲同工之妙。接下来就该是亲情牌出手了!
“儿臣知道你想让儿子辞去镶黄旗主的职位,就连邬先生也曾劝过儿臣。猎鸟尽,良弓藏,这话用在咱们父子之间,说起来虽残酷却是至理!”弘皙干脆把话挑明了,却故意看看雍正,四目相对,雍正却有些赧然,紧握的双拳也悄然的放松,或者他也觉得做阿玛的不该这么逼迫儿子!
“儿臣虽然明白却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即便您刚才说过,儿臣是太子是半君,这话说起来不假,听起来特挺熨帖人心,可您也从太子位上一步步熬上来的,您告诉儿臣——”弘皙直视雍正的双眼,“你告诉儿臣,做一个毫无权柄的太子是什么滋味?”
毫无权柄的太子是什么滋味,雍正最有发言权了,联想曾经的峥嵘岁月的一腔血满眼泪,再想多次感叹的弘皙乖儿子的功绩,瞧着眼前泪花隐现的小人儿,雍正的心肠也在发软,但他总算没忘了睡安稳觉的目的,沉声道,“弘皙,阿玛以雍正之名向你保证,朕是个心性坚定之人,朕对你也绝对不同于圣祖!”
“保证?”弘皙微微摇头,轻微的举动,让自觉金口玉言被亵渎的雍正又勃然色变,正欲爆发,弘皙却又跪地了,仰首道:“皇阿玛,您就让儿臣把话说完,行吗?”
“讲!”
“皇阿玛您正值壮年,登基大典之后,头一件便是天下选秀,贵人入宫,用不了几年儿臣的弟弟们就要满宫廷的乱走,南书房也将被朗朗读书声充满,皆是皇家血脉,儿臣不信有谁能甘愿一生为奴,而母以子贵是内廷定理,皇子相争,侍从勾连,必然还会牵扯到内廷、外戚、甚至朝臣,那时候,怕就是本朝旧事重演!”
“没了人对旁人的震慑,儿臣再待在太子的位置上,就成了箭靶子。不知道哪一回是谁不断的朝儿臣射箭呢?但都是自家的兄弟,出手狠了,有御史跳出来说不知孝悌,不讲友爱。不出手,别人就会认为儿臣软弱可欺而更加的肆无忌惮,儿臣到时候已经成年了,一个大男人还要向皇阿玛倾诉么?真要这么做了,不光外人,就算您也会认为儿臣没担当没魄力吧?三五回,十八回,久而久之,咱们父子的关系也必然每况愈下!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如何托万里江山?那时候,儿臣自己就得生生憋屈死!”
因为仰头,弘皙的眼泪在打转,虽不曾落下却更揪心挠肺,雍正看的不忍,听得更是感同身受,这憋屈自己可不就走了一遭么?虽说现今苦尽甜来,但这个“甜”细思却分明是憋屈疯了!
雍正无语,弘皙的声调也悲凉,“皇阿玛,您知道儿臣第一次与邬先生相遇么?就是邬先生第一次说‘不争是争’这话的时候,儿臣的第一选择是让张宗仁倒拖着他绕城纵马!”
“之所以这么处置,不是儿臣少不更事,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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