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判官在一旁看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位新科榜眼,年轻的佥判,似乎并非全然不通实务的书生。
一切办理妥当,王判官笑道:“裴佥判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劳顿。今日便先好生歇息,明日辰时再来府衙,参见府尹大人与其他同僚相见即可。
您的官廨就在府衙后的福善坊,是一处独门小院,这是钥匙,下官这就派人引您过去?”
“多谢王判官安排周全。”
裴之砚接过那串有些分量的铜钥匙,心中一定。
有了独立的官廨,便能将陆逢时接来同住,省去许多不便。
“哪里哪里,王彪,”
王判官喊来一个衙役,看着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看着就是个练家子,模样有些憨态,“你带裴佥判去认认门。”
“是。”
王彪应是,引着裴之砚出了府衙侧门,又行了一段路,便到了福善坊。
这里毗邻府衙,居住的多是府衙内的官吏,环境颇为清幽。
官廨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院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院落一角还种着一颗梧桐树,枝叶亭亭如盖。
正面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虽有些陈旧,但家具物什一应俱全。
王彪:“这院子前几日才彻底清扫过,裴佥判您看看可还缺什么,小的再去置办。”
裴之砚粗略看了一圈,还算满意:“甚好,有劳了。”
打发走了王彪,裴之砚环顾这方小小的天地,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让她也看看这里。
不再耽搁,他锁好院门,让承德驾车回到客栈。
府衙右边,便是府尹李大人的官廨。
李大人名李格非,字文叔,今年四十六岁,正是阅历与精力皆盛的年纪。
他面容清癯,双颊微陷,并非富贵圆融之相,而是透着一股文人的清峻与官人的肃穆。长期的案牍劳形在他眉间刻下几道深刻的纵纹,宛如刀笔镌刻,更添几分威仪。
他此刻身着一件深色公服,正坐在书房看书。
一名小吏步伐极快的从连廊府衙那边疾行而来,与守在门口的小厮小声说了几句,便被引进入内。
“大人。”
抬头一看,正是方才带裴之砚去官廨的小吏王彪。
此刻全然没了刚才憨态的模样。
“裴佥判到了?”
王彪道:“一应文书交接都已经办妥,方才小的已经带裴佥判去了他的官廨。”
“嗯,极好。”
李格非扬了扬手,“没别的事,退下吧。”
王彪退下后,李格非的书也被他放下,对门口小厮道:“去将杜先生请来。”
小厮应是,立刻离开,约莫半刻钟后,就见一位头顶朴素方巾,身着素色襕衫,全身上下毫无冗余配饰的清瘦男子出现,年纪看着约莫四十出头。
此人,正是李格非口中的杜先生。
他的私人幕僚。
杜先生步入书房,拱手一礼后便静立一旁,等待吩咐。
两人很熟悉。
少了寒暄,直入主题:“人,已经到了。”
说话的时候,人是看向窗外的。
杜先生微微颔首,显然已通过其他渠道知晓:“某听闻了。新科榜眼,裴之砚裴佥判。”
他语气沉稳,听不出情绪。
“嗯。”
李格非收回目光,看向杜先生,“王判官方才让人来回报,交接已毕,人看着倒还沉稳,不似全然不通世务的狂生。”
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只是将他放在这西京佥判的位置上,文叔心中,颇有些疑虑。”
杜先生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大人所虑,可是因其授官时机与职司特殊?”
李格非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焦蹈暴毙,原本的榜眼被黜落,他这第四的,倒替补上来,点了榜眼,更直接授了这实缺。
河南府佥判,掌刑名监察,位不高,权却不轻。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般安排,岂能不引人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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