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伺候你穿!
你倒好!裤裆里那二两肉没见多硬气,花花肠子倒挺长!敢藏骚狐狸精的相片?啊?!
还他妈藏了好几个!你当老娘是瞎的啊?!我让你搞破鞋!我让你不正经!我让你眼馋骚老娘们儿!”
伴随着怒骂的,是“梆!梆!梆!”、
结实又闷钝的击打声,像是擀面杖敲在厚棉裤包裹的肉上,间或夹杂着三狗子变了调的哀嚎和求饶:
“哎呦!媳妇!轻点!骨头…骨头要折了!不是…真不是啊!你听我说…哎呦我的亲娘诶…那是…那是挂历!挂历!
李铁军…李铁军进的货…哎呦喂!”
“放你娘的罗圈屁!挂历?挂历上印光屁股老娘们儿?!
李铁军咋不把他媳妇印上去卖呢?骗鬼去吧你!今天不把你那点花花心思打出来,我王字倒着写!”
大果子的声音更高亢了,显然气到了顶点,那“梆梆”声也愈发密集响亮。
陈光阳和二埋汰对视一眼,赶紧推开虚掩的院门冲进去。
外屋地的锅还冒着热气,里屋门帘子掀着,只见大果子真跟一头发怒的母豹子似的。
圆滚滚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条腿跪在炕沿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下去,把瘦小的三狗子死死按在炕席上。
三狗子面朝下,棉裤褪下去一截,露出半拉冻得发青的屁股蛋子。
大果子手里那根小孩胳膊粗的枣木擀面杖,正一下下结结实实地夯在那可怜的腚上。
每砸一下,三狗子的身子就跟着一哆嗦,惨叫都带上了颤音。
炕上,散落着几张花花绿绿的硬纸片。
“住手!大果子!快撒开!”陈光阳一个箭步跨过去,大手铁钳似的攥住了大果子再次扬起的擀面杖腕子。
大果子呼哧带喘地扭过头,眼睛通红,脸上泪痕混着汗道子。
看见是陈光阳,那股子泼辣劲儿稍微收了一下,但怒火未消,指着炕上那几张纸片,声音又尖又抖:“光阳哥!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评评理!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瘪犊子…这瘪犊子他搞破鞋!还他妈是照片搞!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啥玩意儿!
骚气都快冲出二里地了!”她另一只手抓起一张纸片就往陈光阳眼前杵。
陈光阳定睛一看,心里顿时骂了句娘。
那哪是什么普通相片,分明是印刷精美的挂历画!
画上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儿的年轻女人,穿着件红得扎眼的……泳衣!
那布料少得可怜,紧紧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两条大白腿蹬着双塑料凉鞋,背景是碧蓝碧蓝的海水沙滩。
这画风,这打扮,别说在靠山屯这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就是搁省城里头也够扎眼的!
难怪大果子这从小长在苞米地里的实在女人看了要炸庙。
“光阳哥!你瞅瞅!你好好瞅瞅!”大果子气得浑身直哆嗦,又抓起另外几张。
“这还有个穿花裤衩露半拉腚的!这个更不要脸,俩奶膀子都快蹦出来了!这…这能是正经人挂的东西?啊?
李三狗!你藏这些骚狐狸精的相片想干啥?天天躺被窝里瞅?还是想学城里人搞啥精神破鞋?你个没出息的细狗玩意儿!”
她越说越气,挣脱陈光阳的手又想扑上去揍。
“哎哎!嫂子!嫂子息怒!听我说!”
二埋汰赶紧拦腰抱住情绪激动的大果子,累得直喘。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这玩意儿我见过!真是挂历!南方那边现在可流行了!”
陈光阳趁这功夫,弯腰把龇牙咧嘴、疼得直抽冷气的三狗子从炕上拎起来,帮他把棉裤提上。
三狗子那张瘦脸皱成一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手还捂着火辣辣的腚,看向大果子的眼神充满了委屈和后怕。
“光阳哥…”三狗子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指向炕梢一个捆扎好的、鼓鼓囊囊的麻袋。
“你…你让二埋汰解开…里面…里面都是这玩意儿…还有财神爷的…是李铁军…李铁军托人从南边捎回来的…说…说过年好卖…让我…
让我先拿家来藏着…等…等过两天乡里大集…跟他一起去卖…”
陈光阳给二埋汰使了个眼色。
二埋汰松开大果子,赶紧过去解开麻袋口,哗啦一下倒出来一大堆东西。
除了十几本跟炕上同款的泳装美女挂历,还有成捆的崭新财神画像,红彤彤的纸上印着穿官袍抱元宝的胖财神,看着就喜庆。
泳装挂历和财神爷放一块儿,那对比,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大果子看着那一地的东西,尤其是堆在一起的财神像,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大半,但脸上还是挂不住,嘴硬道:“那…那他藏被垛里干啥?还拿破麻袋片盖着!鬼鬼祟祟的!
不是心里有鬼是啥?挂历…挂历咋能印这样的?伤风败俗!”
陈光阳拿起一本泳装挂历,抖了抖,发出哗啦的脆响。
他看向大果子,语气尽量放平和:“嫂子,这玩意儿,搁咱屯子看是扎眼。
可你想想,三狗子啥身板?他要有那花花心思,有那搞破鞋的胆子,还能让你按炕上一擀面杖就揍得哭爹喊娘?
李铁军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脑袋瓜子活泛,专捣腾新鲜玩意儿。
这挂历在南方海边那地方不稀罕,人家叫这个…这个…”他一时想不起那个词儿。
“叫时髦!”二埋汰赶紧接茬,他上次挨宋铁军收拾就是因为这玩意儿,经验丰富。
“海边的人都这么穿!铁军说了,这叫开放!跟搞破鞋不沾边!
就是图个新鲜好看,过年贴屋里亮堂!卖的就是个稀罕钱儿!”
三狗子趁机一瘸一拐地蹭到大果子身边,扯着她袖子,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可怜巴巴:“媳妇…我真没那意思…是铁军哥说…说这玩意儿金贵,怕放他那儿让人顺了…才让我藏咱家…说被垛里严实。
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是这样的画儿啊…我要早知道是光屁股老娘们…我…我哪敢往家拿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当时李铁军神神秘秘塞给他时,只说是“好东西”、“南方时兴”,他也没敢细看。
大果子瞅瞅地上那堆财神爷,又看看手里那本刺眼的挂历,再看看三狗子肿着眼泡、捂着腚、吓得跟鹌鹑似的怂样。
心里的火气彻底被一股子又气又笑又心疼的复杂劲儿给搅和没了。
她“啪”地把那本挂历摔在财神堆上,一屁股坐在炕沿,呼哧呼哧喘粗气,半晌,才狠狠剜了三狗子一眼,骂道:“瞅你那熊样!细狗托生的!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下回再敢往家划拉这种破玩意儿,看我不把你那二两肉拧下来喂大屁眼子!还不滚去给光阳哥倒碗热水!”
这就算是揭过了。
三狗子如蒙大赦,呲牙咧嘴地瘸着腿去外屋地舀水。
陈光阳和二埋汰都松了口气。陈光阳踢了踢地上的挂历,摇摇头:“这玩意儿…在咱这儿卖,怕是有点悬。”
二埋汰深以为然:“可不咋地,铁军哥这路子是野,可别把自个儿搭进去,腚都要揍开花了!”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这玩意儿,可是给了陈光阳的启发!
这玩意儿……也能换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