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经历腥风血雨后最渴望的港湾。
就在他半睡半醒,困意如潮水般上涌时,作坊通往前店的那扇小门被推开了。
一股冷风跟着灌进来。
一个穿着厚实藏青色棉猴,戴着顶剪绒帽子,手里提着个鸟笼子的老头儿,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笼子里是只毛色油亮的红点颏,正不安分地跳来跳去。
来人正是刘老!刘凤虎他爹!
“哟?挺热闹啊?”
刘老一进门,他那洪亮的嗓门就打破了作坊的宁静。
他一眼就看到了炉火旁闭目养神的陈光阳,再瞅瞅旁边挑药的程大牛逼,乐了。
“好家伙!老程头儿,又鼓捣啥好玩意儿呢?”
刘老凑到程大牛逼的簸箩边,饶有兴致地扒拉着里面的药材。
程大牛逼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鼓捣续命的玩意儿!哪像你刘大闲人,遛鸟喝茶,清闲自在!”
刘老也不恼,嘿嘿一笑,把鸟笼子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红点颏立刻清脆地叫了两声。
他这才踱到陈光阳旁边,伸出穿着厚棉鞋的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陈光阳的小马扎腿儿。
“光阳小子?醒醒神儿!咋蔫头耷脑的?这大冷天在外面冻成冰棍了?”
陈光阳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是刘老,扯出个疲惫的笑容:“刘老,您来了。刚办完事,有点乏。”
“乏?我看你这样子,像是刚跟老虎干了一架,还打输了!”
刘老打趣着,自己拖了个马扎也挨着炉火坐下,搓了搓手。
“这鬼天气,也就你这小酒坊里暖和,还有老程头儿的好酒闻着。”
他自顾自从旁边桌上拿过沈知川刚放下的黑陶罐,给自己也倒了小半碗“百岁还阳”。
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咂咂嘴:“嗯!还是这个味儿正!舒坦!”
他放下碗,看着陈光阳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忽然压低了点声音,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熟悉的、属于老饕和猎奇者的精光。
“哎,光阳,”刘老用手肘捅了捅陈光阳,“跟你商量个事儿。上回那虎骨参蛇酒,劲儿是够猛,好东西!可这玩意儿……喝多了也燥得慌。老头子我最近,琢磨着泡点新鲜玩意儿。”
陈光阳眼皮半抬,等着他的下文。
程大牛逼也停下了挑药的手,支棱起耳朵。
刘老凑得更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带着点兴奋劲儿:“我听说……北边老林子那边,有人淘弄到过一对‘飞龙鞭’!就是那花尾榛鸡的公鸟,开春儿求偶时候才有的那玩意儿!那东西,配上点年份好的老山参须子,用你们这新酿的头茬高粱酒泡上……啧!”
他顿了顿,看着陈光阳,眼神热切:“光阳啊,老头子我稀罕这口儿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那玩意儿太稀罕,寻常猎户根本弄不到,也未必识货!这事儿……恐怕还得你这‘山神爷’出马才行!开春儿进山,给老头子我踅摸踅摸?价钱,绝对让你满意!”
作坊里安静下来。
炉火映着刘老充满期待的脸,也映着陈光阳疲惫却深邃的眼睛。
飞龙鞭?
那玩意儿只在特定时节、特定区域才有,捕捉难度极大,而且极其讲究火候。
沈知川听得直咋舌,下意识地看向姐夫。
程大牛逼则眯起了他那双精明的老眼,似乎在琢磨这方子的配伍可能。
陈光阳慢慢把碗里最后一点温热的药酒喝干,感受着那股暖流在疲惫的身体里顽强地扩散。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带着浓浓的倦意,也带着一丝被这人间烟火重新点燃的微光。
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声音也含糊低沉,却清晰地砸在暖融融的空气里:“妥了刘老,等开春的时候,我给你研究研究。”
刘老听见这话,就哈哈一笑。
陈光阳说研究,那这事儿肯定就能研究明白了!
整个东风县,谁不知道陈光阳答应的事儿。
就没有实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