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地上的老俵是多么憨厚朴实善良呀!我听得满眼都是泪花……
蔡与老杨也不敢再去打扰人家了,“金盆洗手”,从此回到“汤司令”身份。
谁知,居然有个真正的偷鱼贼来了,他不是想自己捞一条吃吃,而是想去卖钱,可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用炸药来炸,一下子炸死了很多鱼。于是,队里和那学生的父亲,在鱼塘边上拦起了电网。炸死的鱼分给了学校的老师们。
在教学上,不管怎么说,我对自己的一点信心有了。平时,除了工作外,就又有了心情读英语。许国璋英语第二册,我已经自修读到十五课了。我对结构性很强的英语语法,理解不难,就觉得难在大量的小词组,尤其是介词小词组。所以每天一早就架起腿,一边练功,一边背单词和词组。
当然,身陷在文艺班里,必须得动脑筋想节目,好在我已经是班主任了,不用构思一整台的演出事宜。对于每学期一次的班级会演,我都只出一个节目,因为考进来的学生不一样,他们中有好几个人有组织演出的能力的,我只要安排好后,他们自己会很出色地完成任务。
这次,我准备了一个舞蹈小剧《鸿雁南飞》。主题构思是从电视里学来的,但是,剧本的所有细节还得我自己完成。大概内容是:鸿雁要南飞了,同行的还有野鸭与天鹅。然而,途中遭遇狂风暴雨,野鸭和天鹅都败下阵来,不愿再飞了,只有鸿雁战胜了恶劣的气候,不断向远方的目标飞去。
我还是把写好的本子交给了庄老师作曲。这是我与他最后一次的合作。
心里有春天,春天才会更和暖,眼里的五彩百花才缤纷好看。骨子里有了硬气,人才挺得直,走得快。我终于把自我捡回来了。
周三没课成了我的小假日,我决定去踏春,出去走走。
三步两步就到了县政府,可维琪不在办公室。只好再走,过了浮桥,穿过“南京路”,去找小芳的哥哥小郑,探问一下她的近况。
小郑虽然在,但是他好像很忙,最近剧团也是春天来临,老戏新翻,一齣一齣在赶排呢。
我从他那儿得知,小芳一切都好,工作不错,还找了一个对象,也就放心地折回来了。
路过米粉店,香气扑鼻,真想进去吃一碗,我的口袋里现在不缺钱。可是,才踏上台阶的脚又缩了回来,不行,在大城中学还有一个“汤司令”,我得在周六买点东西等他来呢。把口水咽下去后,我就在锦河边的石阶上坐坐,晒晒春天的太阳。河水依然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想起差不多一年前,我满怀愁绪地坐在这里,心情沉重,与现在恍如隔世……
然而,现在的我,心情是既松缓又紧张的,今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大人物都说要摸着石头过河,我们小人物就是那一滴水,随着春潮滚滚向前而已。不知为什么,我背起了许国璋英语第二册的第二课,“The Golden Touch”,(点金术):“Long long ago,……”
那时候的我,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如果不努力,就会被滚滚春潮抛弃,那么努力什么呢?对于我这种“小布尔乔亚”,也就是只知道要勤奋学习知识,学了知识干什么呢?以前传统的教育的那个目标变得模糊了……现在得个人奋斗,要多学习本领,去建设和实现“四个现代化”。那么现代化是什么样的呢?是好的生活?好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大家学会了如何富有?就好比学会了“点金术”?……
暖暖融融的阳光把我照迷糊了,想不出来今后我们会怎么样?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肚子饿了,得赶回学校去了。
在过浮桥中,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女孩子。她走到我跟前说:“我认识你,你是汪老师。” 我点点头,看着她没有作声。她那秀气的脸有点呆滞,但是说的话很清晰:“我的哥哥与蔡老师是同事,在大城中学教书。”
“嗯,”
“我去年考高安师范文艺班没有考取,我想今年再考……”突然,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白雾,可不是泪水,好像是一种奇怪的东西,目光也变得发直,她越来越说不清楚话了,“我没有考取,想再考,你能不能帮我,没有考取,我没有考取……谁帮帮我……”然后,她也不再对我说话了,独自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边说边笔直地向前走了。
我有点心绪不定,转身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怕她会不会跌倒。同时,我想起来了,这事蔡提起过,一个姓许的老师说,他的姐姐考高安师范文艺班,没有录取,有点精神不正常了。看来她真是考砸了,本来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但大问题是她变成了“范进”了,可那个范进是考了几十次后考中了才发疯的,而她却只考了一次就……谁能把她一巴掌唤醒?也可能几巴掌都唤不醒了,这个样子还能再考吗?
在春潮涌动中,不是每一滴水都可以随波逐流的……
这个偶遇,把我的情绪砸得低了好几分,我得赶快回到宿舍去,不想再晃荡了……
谁知在我的房门口,又有一个不速之客在等着我呢。
也是一个女生,瘦瘦小小的个子,一见我就热情地笑了,用上海话与我打招呼:“侬回来啦?”
“侬是啥宁?”我的心还在刚才那个让我忧虑的女孩身上,回不过神来。
“我是蔡新华的同学吴民的女朋友,高亦霞。”
我一边开门一边说:“吴民听到过的,但是我与他不熟悉呢。”
我们一起进了房间,她也不客气,直接就说:“我到高安来办事,没有熟人,想能不能在你这儿住几天?”
这把我犹豫住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只有一个转弯抹角的关系……她一直不做声,等着我先发声。那时候的人都困难,她到县城办事,没有钱去住旅店,吃饭馆,只能求助一个熟人。可我不是她的熟人,怎么办?我看看她一脸的忧愁和无奈,目光里好像充满了期待……我这个人的软肋就是在别人对我的期待上,说明人家信任我呢!于是,我赶快说:“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一起去打饭,等会儿下了课,要排很长的队呢。” 吃过饭了,我们也就成了熟人了。小高真会说,她告诉我说:吴民分在工矿子弟学校,而她还在农村没有上调。她想搞病退回上海。
“那你们不就成了分居两地了吗?”
“与其在这里分居,还不如有一个人先回上海。”
“病退不是很好搞呢,”我想起了弟弟“拼死吃河豚”的那番努力。
她却很有信心,说:“现在上海政策松了,听说云南知青在请愿,又是卧轨,又是绝食呢。”
后来两天,我变成了她的盟友,一起搞起了如何搞病退的“小动作”。她说她一直有肾病,就去县医院验小便,结果是正常的。我说我报名上学时验小便,医院说我不正常,我是吃了许多西瓜重新验了,才勉强过关。我建议拿我的尿去冒充,可结果,还是正常。
我突然明白过来,对她说:“看来,你得回上海去检验,这里是不会让你病退了。”
后来,她是回上海去了,听说还真的病退成功了呢。
与高亦霞前脚后脚的,是蔡带着老二班的姜同学来了。姜分在上高县下面一个中学,出来一次不容易。他们是难得见上一面的,滔滔不绝的话把整个周六晚上与周日的上午全占满了。我只是充当了一个旅馆服务生,给他们端茶送饭,晚上还得到金花老师那儿去挤铺。送走了姜同学,我与蔡的时间也就只有两个小时了。
他赶快当个传话筒,告诉我一些毕业后同学们的琐事。尤其是在上高县的“新闻”。他们新一班的事情,我听过就忘,当然,关于我们文艺班的就不一样了,如春雷滚滚,响在耳畔,传进心田:戚祯与爰平结婚了;凯丽与那个司机结婚了;阿兰与“乔老爷”结婚了……但是,没有关于赵侠的情况, 怎么回事?我着急地问,蔡说:“他们上高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本来对“小道消息”,闲言碎语很反感的我,现在真的是嫌太少了,就这么两句,把我一颗心提起来了,却没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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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坚编审评:
本章名《春天来了》,作者在这里深情呼唤的主要是社会的春天和人生的春天。唯其如此,小说才更凸显现实意义。终于可以参加高考了,终于可以病退回城了,寒意还是有的,高考有2年教龄限制,病退了就业不易,但毕竟春光在前头了。
自然有四季,人生有春秋。站在人生之秋回望刚参加工作那年月,不得不承认那真是活力滿滿的春天啊。工作稳定,经济独立,眼界开阔高远,做什么事都有劲,挑两个文艺班的教学重担照样尽心尽力。虽然有迷惘,但理想的雏型也在酝酿中。恋爱着,幸福着,青春作伴共走新征程。
必须指出,作者的筆触没有停留在呼唤春天之上,而是通过讲过去年代的故事、展现过去年代人们的生活,引发读者对于现实生活的启示和思考。本章中呈现的恋人关系、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的处置以及人与人相处应真诚相待等理念,在今天社会仍有一定的普遍性和现实意义。例如,对于恋人之间的交流和互动,现实中往往重男方付出,而漠视双方平等付出;再如,现实中上下级关系功利色彩浓重,而在本章中,我们可以触摸到那个纯真年代中人们的简单、率性、朴实、温暖的心灵。
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读读作者叙述的过去的故事和对过往的反思,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