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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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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在上海,我与蔡的来往才方便了许多。他隔三差五就骑着他大哥的助动车,穿着他大哥的皮夹克,戴着他大哥的头盔,神气十足地到我家来了。

    我知道他什么也没有,都是借来的“外强”,口袋里可是“中干”得很,但我们也很开心,反正我的父母都认可他的。那时候的丈母娘选女婿:老实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别的,你们年轻人自己作主。而且,这个准女婿我妈妈特别中意,因为他姓蔡,我妈妈总是说她的外婆家也是姓蔡。

    而我在这次的假期中,自己手里有积存的五十元,妈妈又给了我五十元。我买东买西,把自己两个旅行袋都塞满了。尤其是我也买好了一套“现代化”的厨房用品;一只墨绿的方形的大煤油炉子,一只小型的炒菜锅子……终于把羡慕别人已久的装备,采购齐全了。

    爸妈还不断问我,什么时候你去他们家看看?什么时候你们结婚呀?我含糊其辞:他的大哥在操办婚事,家里很凌乱,他不要我过去,我们等明年再说吧。

    寒假很快,我们又回江西了。我们先到了高安师范。

    马不停蹄,他开始整理东西,说是要把给他二哥的东西整理出来,先送过去。

    我一个人去食堂打饭,回来一看,他整理出来要给他哥的两只旅行袋胀鼓囊囊,而他自己的东西放在一只小袋子里,却是扁塌塌的。让我更加惊诧不已的是,他把我的旅行袋里的食品,也挪过去了一大半……

    我马上叫起来:“那是我的!”

    他抬眼看看我,眼睛里都是恳求、无奈和痛苦……

    天呐!这个眼光会伤人,让我的心突然就被击碎了……

    可是要知道,我买的每一袋食品都是我的最爱。我熬到现在,总算手里有几个钱,可以任性地为自己买点儿东西了,谁知,却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我们毕业的第一年算是实习,只有月薪19元6角,但不再好意思做伸手派。等家里的支援一断,其实比做学生更艰苦。当学生时,师范生的伙食费是国家发的,加上父母给的零花钱,有二十多元一个月呢。然而现在工作了,反而没有那么多了。他更是,他比我多了两个开销:跑县城的车费与抽烟的费用。这次回上海,他家里根本没有钱给他,可我的父母却把本来要给我的钱一次性又给我了,还把春节的好多东西留给了我。

    但是,他说他要给他二哥,那里有很多人情他得还。

    那时候的我,不就还是个姑娘家,哪里会舍得把那么多的好东西送人呢?而且送的是与我无关的不认识的人。可是,我最终拗不过他的无助可怜的眼神,咬咬牙就同意了。不过,我还是把那包“太妃奶糖”给抢回来了。“这个我要的!”

    他犹豫了一下,说:“好吧。”然后,就提着两大袋子东西走了。

    等他回来,我已经把他的袋子整理好了。

    他袋子里除了他自己的几件衣物之外,可以吃的什么也没有了,他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吃食,全给了他二哥。我怕他在大城中学更辛苦,便把自己剩下的几样食品匀了一点给他,包括我带来的饼干,一听“万年青”已经被他拿去送人了,我还留有一听“苏打饼干”,我放进了他的旅行袋。

    当他看到自己袋子里有我放进去的东西后,眼圈红了……他不是不知道,这对我,一个喜欢吃零食的女生来说,莫名其妙割舍了自己的那么多的好东西,谈何容易呀!

    他回来也带来了一些食物,他哥给的一瓶油,一些新鲜蔬菜和几只蛋。还有一瓶柴油。虽然柴油没有煤油好,用起来会冒烟,还有一股味道。但是,眼下急着要开火,也不去管它了。

    我赶快打开新的煤油炉,热了饭菜,还炒了鸡蛋,一起吃了午饭。

    我们正在闲聊,突然听见开着的门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我刚说“请进,”就随着脚步声进来一个人。一看,我马上吃惊地站了起来,紧张得心动过速……

    是何校长来了。他也不与我们说话,走到房里看看,又到窗旁看看,然后对我微笑着问了一句:“还好吧?”

    “好。”我马上回答,拘谨地不知道再可以说什么。他点点头,就走了。

    好半天我才缓过气来,一方面是觉得领导来看看我,有点受宠若惊,一方面何校长是个很严肃的人,有点怕他。但是,我们都心照不宣:他是因为我妈妈帮他解决了拍片子的时间问题,特地过来也想说一声“谢谢”。可是,看来我们都是不会说“谢谢”的人呢。这是我在高安师范十年中,何校长与我唯一说过的话,就那么三个字,我回答了一个字。

    等他走了,我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蔡。他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因时间太紧张,他急匆匆地赶回大城中学去了。

    我正觉得寂寞,心里空落落的,来了一位陈老师,她来邀请我去共进晚餐。

    陈老师是个语文老师。她与教过我们数学的李老师是一起从宜春师范分过来的,也是上海人。她略微有点胖,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显得老气了几分。路遇时,她一般不理人,因为一千度左右的近视眼,认人认不太清楚。不过,只要你与她交谈几句,马上就会感到她是那么的温和亲切。我见是她来邀请,也觉得大大的受宠若惊,虽然她没有教过我,可也算是我的前辈了。

    晚上,我们几个在开学前就赶到的女老师,坐在一起,参加了她准备的“晚宴”。她本来是与李老师合住在后面的平房里,现在重新调整,她分到了我住过的小房间的另一边;右面的套间,从此,她们两个可以一人一个套间了。

    她把新分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装饰得与上海家里一样的漂亮。除了标配的家具外,她还有一个书橱。后间放了一只小圆桌,坐六个人正好。小圆桌上有好几盆菜,都是上海味道,真不知她是怎么摆弄出来的。还放了几只酒杯,一瓶“四特酒”,江西名酒。

    她告诉我们,这是为了庆祝搬了新居,才请大家来热闹热闹的。这六个人,除了住在我对面的三位政治老师外,加数学李老师,大家都很熟悉,我也就慢慢放开,无拘无束地与她们谈起了高师的变化与未来的远景。

    高师的变化也反映出了当时社会的变化,除了速度很快的基建外,在文化教育上也显示出来了一种不同的气氛:学校里有好多老师在暗中自我奋斗。听说今年的高考,也就是1978年的高考,我们学校想参加的人会很多,谁谁怎么样地在拼命复习,她们都知道。

    我不会喝酒,就喝点儿白开水,但是她们都会喝,一瓶酒居然喝没了,晚宴的主人陈老师却喝醉了。她嘟嘟囔囔着,好像越来越没有了庆祝新居的快乐,变得越来越郁闷不开心了。她猛地一拍桌子,振得好几根筷子落在地上,我们都呆住了,看着她……她开始骂起不知道的谁来了:

    “哼,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诋毁我,说我的坏话,这种人就是欺负老实人!”她突然转过来对着我说:“我不像你,只会当缩头乌龟,我要反击,他怎么骂我,我就怎么骂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着说着,她还呜呜咽咽地哭了……

    我这时才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我一个人受到“闲言碎语”的攻击,她可能还淋到了更剧烈的狂风暴雨了吧?是酒帮她把心里的冤枉委屈都发出来了。

    这种憋在心里的痛苦,是那些只在春光明媚的路上行走的人,或只是飘到了一点儿小毛毛雨的人难以理解的。可我理解,我也一样是在十级台风里奔跑的人……不过,我偷眼看看围着她不知所措的另外几个,眼睛里好像也透露出了同样的理解……唉,这就是社会呀!哪怕看上去就要退出jiejidouzheng了,但是,在迎接春天的同时,又迎来了另一种竞争:工作上,业务水平上,晋升前途上,还有各人的生活问题上,经济上等等,明争暗斗,哪里会没有了风刀霜剑呀!而且,即便认识到了,还不代表你有能力撑住伞来保护自己,或与之斗一斗,或走更高一级的做法:化解它!用现在的话叫“化腐朽为神奇”。恐怕我这种人一辈子都学不会呢。但是我知道,还有提高自己能力的这一条路,我们老实人一样会有机会走进春天。

    我晚上记日记,写了这次感受:在一种新的形势下的较量,又悄悄形成了。不提高自己的人,还是照样会被击中。但是,像陈老师说的那样,去追查真相,要“水落石出”,然后举起铁锤与“石头”拼一个你死我活。我怎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水落石出”后,那些露出来的“石头”都经不起推敲,反而会把自己更进一步地击垮。还是让“石头”淹没在水里吧,或许可以借到一些进取的动力。

    这次陈老师的“晚宴”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不管怎么样,她的酒后真言,一下子让我的心里透进来了一丝安慰,多奇怪的人性“认同感”,不怕千难万险,只怕孤立独行。

    开学第一天,我就接到通知,宜春师范七九届文艺班,要整班转移到我们高安师范来了,成了我们学校本届的文艺二班。教务处马上给我加了一周四节排练课。那时候,课多课少与工资无关,我还是继续19元6角。

    据传,他们搬过来的原因是师资问题。他们也是宜春地区第一届考进来的学生,而且,他们的父母很多是地级市的头面人物。他们对宜春师范的任教老师怨声载道,尤其是对舞蹈排练老师。

    这下,我的压力太大了,就好比给我加了整座泰山。本来就难,现在要难上加难!一着急,我仿佛都听得到狂风暴雨已经在路上了。

    我赶快沉入到努力备课中。我的排练课是没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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