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追寻着一束光,待走近时,却已是晚上。
最大的幸与不幸,只是幸福临近,一个知道定然拥有,一个知道已然失去。
“杨承志被打了!”
“谁干的,这人真行!”
“他家里报案了,很快就会知道。”
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了年级乃至全校最热门的八卦。每个人谈及此事,都是幸灾乐祸,唯独江明亮心惊胆战,当时那一棍子下去,自己并没想过后果,如今听见传言:“杨承志只是脑震荡和外伤出血,但他妈非要住院,估计是想找打人者讹钱。”才意识到此事绝不会不了了之。
果不其然,根据杨承志口述,警察很快得知了打人者是江明亮,由于都是学生,派出所表示由学校处理。尽管柳芬据理力争,指认杨承志过错在先,但杨承志妈妈大吵大闹,学校又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唤来了江明亮的奶奶,最终达成赔偿400元,由学校和江明亮家里各出200元,并给予江明亮记过处分的意见。
江明亮跟随奶奶,一前一后,走在回家路上,眼中不由浮现出杨承志妈妈那副可恶的嘴脸。
“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儿子耍流氓了。”
“我儿子被打是事实,别说对不起,一句话,赔钱。”
“对了,不光赔钱,学校必须开除这个学生!”
“你们是怎么管小孩的,这么没有家教!”
杨承志妈妈指着奶奶鼻子口吐芬芳的那一幕,如同一颗钉子,深深钉在江明亮心中,而出乎意料的是,奶奶并不与其争辩,也没有责备的话语,只是将教育的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此时,奶奶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佝偻的背影,蹒跚的步伐,缓缓步入暮色之中,仿佛定格了岁月,历经的雨雪,蹉跎了生活;过往的风霜,弯曲了脊梁,只留下满是烟火的刻痕。
奶奶老了,曾经那个精精神神,风风火火的样子,渐渐模糊了,如今总是徘徊在难忘与健忘之间,记得过去,却忘记了现在。
奶奶累了,曾经那个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的样子,却仍然清晰,一辈子勤劳善良,辛辛苦苦拉扯儿孙,如今还在操心,不能享清福。
江明亮眼里,全是小时候,奶奶挂好蚊帐,坐在床边,给自己边打蒲扇边讲故事的画面,忽然心里一酸,泪水差一点夺眶而出。
奶奶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慈爱的眼睛注视着江明亮,颤颤巍巍走回来,搂住江明亮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
“奶奶,他们欺负人,我才还手的!”江明亮低下头,咬着唇,满腹委屈。
“奶奶知道,我家亮亮是好孩子!奶奶不怪你。”
江明亮使劲点点头,搀扶着奶奶回家。姜育恒的歌曲《再回首》从路边商店里悠悠传出,淡淡的忧伤中,带着一种倔强,唱出了江明亮心中那份沉默的叛逆:“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荆棘密布。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曾经与你共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
一进家门,奶奶喝了口水,在平日睡觉的枕头下翻找了好一会儿,又要急急忙忙出去,还不忘嘱咐江明亮:“我到大爷爷家去,你在家好好学习。”大爷爷是奶奶的哥哥,住在高码头的一处窨子屋内,八十余岁的人,耳背眼花,行动不便,平日和大儿子,也就是江明亮的大伯生活在一起。
江明亮很清楚,奶奶找大爷爷,肯定是去借钱,毕竟200元的赔偿费,对于仅靠奶奶退休工资维持生活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看着奶奶出门,江明亮哪里坐得住,悄悄跟在身后,走到了高码头。
小城自明清时期以来,散落着四十八座码头,高码头便是其中之一,地处古城之中的棉花园学校旁,沿坡而建,十分陡峭,远远望去,犹如一架云梯通达天宫。石阶短短长长,宽宽窄窄,高高低低,历经数百年风雨洗礼,飞鸟过眼,青苔遍布,两旁住有人家,全是低矮古朴的老房,几棵大梧桐错落有致挺立在码头之上。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金,饭后的人们,搬出个凳子,拉着家常,似乎唠嗑之间,以前的事清晰了,以前的人也回来了,码头还是那个时候的码头。
“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剑,是什么样的剑?闭月羞光剑!”不知哪家正放着热播武侠电视剧《白眉大侠》,瞬间拉回了人们的记忆,时光缓缓流淌,劳累一天的男人们,打了一桶热水,手拿帕子在自家门口搓澡。左邻右舍的小孩子跳过来,跑过去,欢声笑语,驱散着所有的烦恼。
眼见奶奶走进大爷爷家里,江明亮溜到墙角,偷听着里面的讲话。
“现在日子难呀!我爸一个月就这么点工资,身体又不好,常往医院跑,我们都愁死了!”大伯的声音很是洪亮。
伯母在旁附和:“小姑,不是我们不借,实在是没办法,小孩读高中了,学校里交的费用也多,今年厂子改革,我也下了岗,自己都要借钱过日子!”
奶奶的声音很轻,轻得江明亮竖起耳朵都听不清楚,但自始自终,都没听到大爷爷的说话声。
好半晌,“吱嘎”一声,门开了,奶奶从屋里出来,锁着眉头,瘪着嘴巴,一脸失望,夹杂着一丝不快,颤悠悠往码头上走了。江明亮知道,奶奶并没有借到钱,正要离开,屋里伯母的一句话,让大人们口中的人情世故,在自己这个不该理解的年纪,深深地理解了:“救急不救穷,小姑家那个情况,哪有能力还钱,这钱一旦借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这年头,亲戚不亲戚的,先管好自家!”大爷爷也终于开了口。
这一刻,江明亮似乎明白了钱的意义,那就是,让人成为真正的人!
离开大爷爷家,江明亮不知该上哪去,200元的赔偿费,像一座山似的,压在心头。下了高码头,江明亮漫无目的走着,忽然,棉花园学校门前台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江滨,你在这干嘛?”江明亮见江滨一脸苦恼,很是诧异。
江滨听见有人叫唤,抬头一看,见是江明亮,立马起身,示意过来,说道:“学校的事,烦死了,来这散散心!”江滨那气鼓气胀的样子,让江明亮很是疑惑:“你还有烦心事?要是我能读你的学校,你那个班,高兴都来不及!”
“你不知道,我们班的人,大多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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