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说得又慢又清晰,就好像要把这些字一个个刻进她心里。
她却还是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哼起了纺织厂广播的上班号。
搪瓷杯里漂着干巴巴的橘子皮,就像承载着那些无法实现的陈年旧梦。
我伸手抓住她颤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保温杯里的陈皮随着水面一起一伏,承载着这十八年的光阴,在这满是消毒水味儿的空气里,慢慢沉了下去……
我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坐在陪护床上,随手掏出阿坤给我的楼盘宣传单,翻看着。
突然,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像发了疯一样冲过来,伸手就去撕扯那张传单。
她的指甲用力地在“建安集团”四个烫金字上抠着,不一会儿,纸页上就被抠出了一道道血痕。她嘴里不停地喊着:“坏人!他们是坏人!”
那声音尖锐又绝望,在病房里回荡。
“妈,你怎么了?”
我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满心都是困惑和恐惧,心里直犯嘀咕:这“建安集团”到底和母亲有啥深仇大恨?怎么看到这传单就变成这样了?我赶忙伸手想去拉住母亲,一边拉一边说:“妈,您冷静点,这就是张传单啊。”可母亲根本不听,力气大得惊人,拼命挣扎着,双手还在不停地撕扯传单。
“妈,你到底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地方?”
我万般不解,我妈根本就不可能和建安集团有任何的交集。
即便是有,也可能是父亲曾经在他们的工地上干过活。
这时,母亲突然挣脱我的手,把撕成碎片的传单扔向空中,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坏人……别过来……”我赶紧蹲下,把母亲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妈,没事了,坏人都走了。”可我的内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紧紧盯着地上那些传单碎片。
只感觉大脑一片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