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中,奇立恩对于兵法的学习可以说是最认真的。
“您大约是打算将新月阵的凸面朝着对方,这样即使被包围了,我们也可以收缩防线成为圆圈阵,用这防御力最强的阵形阻挡敌军开始时的猛攻。等到敌军的气势衰竭了,我们再加以反击。”
新月阵在阵形中算是一种比较高级的阵法――把主要兵力配置于阵中,两头逐渐减少士兵,然后整条阵形弯曲,就如同一弯月牙,因而得名。它的凸凹两面朝向敌军各有其不同的妙用:当己方的兵力占优势时,通常是把凹面朝向敌军,形成半包围态势,逐步对敌军进行合围;而如果己方的兵力不足,则可以用凸面向着敌军,当己方面临着被包围的危机时,就可以逐步收缩阵形,一旦使得新月的两个头合并,就成为所有阵形中防御力最强的圆圈阵。而且,它也不像圆圈阵那样几乎毫无机动能力,必要时仍可以将两头散开进行移动。所以,使用这种阵形,不论进攻还是防御都很出『色』,只是训练不易,朝向布置也颇费心计,一般将官使用起来是很难得心应手的。当然了,在老将欧内斯特的手中,排布新月阵还是轻而易举的。奇立恩看到己方的兵力较少,就想利用新月阵的凸面进行防御战,这也是最常规的战法。
看到学生正确地把握住新月阵的特『性』,欧内斯特很是满意。不过,他的想法并不仅及于此。
“奇立恩说得不错,一般说来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这一次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把新月阵的凹面向着敌军。”
“您打算包围他们吗?可是我们的兵力不足,如果被敌军反包围……”
奇立恩惊异地叫道,然而老将的脸『色』依然很平静。
“别紧张,奇立恩。我之所以这样布局,是想让你们了解到这样一个道理:在实际的战争中,局势是千变万化的。平时所学习的兵法战策只能说明在正常情况下的对策,但是在战场上的随机应变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兵法只是提供了一种选择而已,决非一定要遵守的教条。牢记这一点,就算不能够成为名将,至少不会死得太快。你们都认为新月阵只有两种作用:防御或是包围,其实它还有一种使用方法,那就是用两端的月牙?入敌军的阵形,切断他们的联系,最后完全冲散敌军的布阵。当然,应用这种方法需要一定的先决条件,那就是阵形两端必须有能够杀进敌军阵营的猛将指挥,而现在,我们有这一条件。”
欧内斯特笑着拍了拍费尔特斯亚的肩膀,这时他才发现费尔特斯亚几乎与自己一样高了。
得到了老师的赞许,费尔特斯亚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欧内斯特老师,您终于愿意给我完全发挥的机会了。瞧着吧,我决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对于你的勇武一向很有信心,费尔特斯亚,只管放心的往前冲好了。两个头中间只要有一个『插』进去,敌军的阵形就会散『乱』了。奇立恩,莱恩斯,你们两个负责新月阵的另一个头,可别只让费尔特斯亚一个人出风头哦。”
老将巧妙的煽动使得三个年轻人都热血沸腾,他们全都自信满满地跳了起来,就连一向最冷静的奇立恩也不例外:“您放心吧,欧内斯特老师,我和莱恩斯有两个人,说什么也不会输给费尔特斯亚一个的。”
“少吹牛了,以前你们两个一起上还不是一样被我打倒?”
费尔特斯亚得意洋洋地说道,被单独委以重任,费尔特斯亚的自信心更是空前膨胀。
“行啦,在战场上见分晓吧!”
莱恩斯很不耐烦地结束了争执,他所关心的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有老将本人安排。
“您怎么办?老师。”
“我就在阵形的中间坐镇,随时可以援助两头,如果你们两边都前进了,我就带着本队往中间挤。”
“明白了,老师,那我们就去了。”
说着,莱恩斯就拉着奇立恩向阵形的一头跑去。欧内斯特却一把抓住了他们:“别着急……这是你们第一次面临比己方占优势的敌人,要小心些。在战场上使用非常规的战术,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也有可能遭到空前的惨败――如果现在是海因在指挥对面的军队,我是绝不敢采用这种战术的。不过,对于那个埃米尔伯爵,倒还值得试一试。总而言之,以前都是海因军师为你们安排好了的胜利,可这一次却要你们自己去争取,努力吧!”
“是!”
三人的回答完全一致,然后,他们就分别向两头跑去了。
双方的军队在一顿饭功夫以后就各自完成了布阵,相遇了。说来讽刺,维护索菲亚王国正统的南十字军从组建到运营从来没花过索菲亚王国一个铜子儿,而现在成为叛逆者的波尔拉地方守备队却完全是用索菲亚国库里的金币建立起来的,但是现在双方的立场却完全倒了过来。但在名义上,双方都说自己才是维护索菲亚王权的正统。
“你们科夫诺人擅自增加了军备,有不轨之心,所以现在我以索菲亚王国的名义讨伐你们!”
埃米尔伯爵用这样的说词攻击对方。但是,老将欧内斯特根本就没兴趣和他舌战。
“胜利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进攻!”
欧内斯特下达了攻击令,和一般人的预料相反,兵力处于劣势的南十字军竟然抢先发动了进攻。当然,兵力处于优势的波尔拉领主是决不会退缩的,他立即下达了同样的攻击令。
两军短兵相接。枪和枪彼此咬噬,剑和剑发出高亢的声音,浑身是血的骑士发出惨叫声,从回转的马背上被甩下来。人们的疯狂传染给了马匹,狂跳着的马儿们『露』出牙齿咬着彼此的颈部。双方的勇气和敌忾心都发挥到淋漓尽致,互相疯狂地杀伐着。虽然同为索菲亚人,但现在却为了利益和财富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杀死他们,杀死可恶贪婪的科夫诺人!”
“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是侵略者,杀死他们!”
双方的叫喊声掺杂在一起,而这些叫声又从大量的流血中得到了报偿。在金『色』的太阳下沉之前,哪一方获得胜利还无法判断出来。两军的战士在双方没有死绝之前将永远继续杀伐下去似的。然而,事实上,经过欧内斯特的冷静计算,南十字军的目的就是要让波尔拉军的阵列变形,使他们的指挥系统紊『乱』。
波尔拉军的不利局面是从左翼开始的。当然,他们在左翼面对的正是杀神附体的少年猛将――费尔特斯亚。
费尔特斯亚不善于用计,在战场上也很少下达战术的指挥命令。但是,他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撕破敌军的防卫,且在这种面对面的对抗中也根本就没有使用诡计的必要。费尔特斯亚狂吼着,手中的大剑挥舞成风车状,凡是胆敢接近这银『色』风车的波尔拉军,毫无疑问都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那小子太可怕了!”“简直不像是人哪!”
第一次尝到费尔特斯亚勇猛苦头的波尔拉军步步败退,而费尔特斯亚毫不放松地跟着进击。正如欧内斯特所希望的,费尔特斯亚带着他的部下深深地?入了波尔拉军的阵形中,切断了这两部分波尔拉军的联系。而且,这是一枚带着巨大血腥的楔子――在费尔特斯亚经过的地方,就像是被雷打过似的,齐刷刷地倒着一大片的尸首。
“喂喂,费尔特斯亚冲进去啦,我们也不能落后哪!”
在右翼的莱恩斯和奇立恩两人感到了竞争失败的危机,两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们两个虽然及不上费尔特斯亚天生的勇猛,但毕竟是南方剑圣的弟子,无论是剑技还是灵敏都要远远超过普通的波尔拉士兵,所以他们的行动倒也顺利。不过,这种顺利没能持续很久,莱恩斯和奇立恩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官,盾牌上镶嵌着两颗星的标志,是一名中队长!
“两个小孩子,竟然也这么猖狂!”
那中队长冷笑着向前突进,莱恩斯原打算按照格斗的方式和他对答几句,但奇立恩却已经纵马冲了上去,手中的长枪向着对方的脸门狠狠地『插』了过去――奇立恩仍记着“枪圣”梅菲斯的教导,在战场上优先使用的武器是长枪。
那中队长挥剑挡开这一击,然后还击,奇立恩不很轻松地架开。别看奇立恩平时不喜欢格斗,真的较量起来他一点都不比眼前的这个对手逊『色』。两人的战马来回打转,兵器在空中交错迸发出火星。
突然,奇立恩坐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后轰然倒下――有一名波尔拉的枪兵用长枪刺穿了奇立恩坐骑的肚子。年轻的塔里亚斯王子被掀下马来,死神在奇立恩的头顶上盘旋了片刻,但却未能得逞――莱恩斯及时地补上了位子,疯狂地攻击对手,使得那中队长抽不出空来给奇立恩补上一剑。而塔里亚斯的王子也及时抽出被死马压住的脚,反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一剑削去了偷袭者的脑袋――他不仅仅是“枪圣”梅菲斯的弟子,也是“南方剑圣”欧内斯特的学生,枪和剑的技艺都很不错。
莱恩斯单独面对敌手,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几个回合以后他发现对方并不像以往所遇到的敌人那么强大而不可阻挡,于是渐渐地有了自信心。
“原来这个中队长也不过如此,奇立恩既然能对付,我也一定能!”
莱恩斯决心为自己的武士生涯添上光辉的一页――杀死敌军的一个中队长!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对付敌人的法子,突然发现眼前的对手少了一截――对方的脑袋没了!
从被砍飞头颅的中队长身后显出了费尔特斯亚笑嘻嘻的面容:“喂,你们两个,动作也太迟钝了吧,两个人这么久还收拾不了一个对手。”
“那你的战绩又如何?”
莱恩斯没好气地叫道。突然被人抢走了猎物,任谁的心里都不会很舒服的。
“不包括这个,我已经宰了一个带两颗星的,十来个带一颗星的,不带星的就没记了。”
费尔特斯亚看了看面前的尸首,发现了对方盾牌上的两颗星。
“呀呀,真是可惜,原来这也是一个中队长啊,真不应该从背后攻击,现在不能把他算进战绩了。”
“你不是一向很讲究武士原则的吗?怎么这一次也从背后下手了?”
莱恩斯调侃地问道。
而费尔特斯亚听到这话却满脸的不高兴:“呸,还好意思说呢,我们三个人不是发过誓言要互相守护的吗?看到奇立恩被打倒了,我就赶紧过来了――不过这些人大都脸朝着你们呢,我总不能请他们回过头来再动手吧。”
“谢谢,费尔特斯亚。”想到了三个人之间的誓言,莱恩斯感到一阵温暖,真心实意地向费尔特斯亚道谢。
而费尔特斯亚反而害臊了:“算啦算啦,快追击残敌吧,可别让他们跑了。”
这时,莱恩斯才突然想起一件事:费尔特斯亚是指挥左翼的,而现在左翼和右翼居然会合了,也就是说……他们把敌军包围了!
莱恩斯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双方的阵形形成了非常奇妙的局面――南十字军的新月阵完全陷进了波尔拉军的阵形里,而且新月的两头合并成了圆形,把相当一部分的波尔拉军包围在阵形中了,但是,在这个包围圈的外头,还有一些波尔拉领主的部队被分割了,但这绝对称不上是包围了南十字军,只是被隔在了新月阵外头而已。而且,波尔拉军的三个中队已经阵亡了两名中队长,剩下的惟一指挥官就是埃米尔伯爵本人,可这时候他也早就不知去向。波尔拉军完全没有了统一的指挥,士兵们到处『乱』窜,士气更是一落千丈,即使有些指挥官仍在声嘶力竭地呼喊防御,也没有人服从命令了。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
“我们赢了,真是难以置信!”
莱恩斯大叫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取得胜利,其兴奋的感觉和以往在旁边看着别人取胜是完全不一样的。莱恩斯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污、麻木肿胀的双手,才惊觉自己的左臂受了点轻伤,可他一点都没在意。
“我们赢了!胜利!”
费尔特斯亚竟然无视仍有一部分敌军在抵抗,他举起大剑仰天长啸,宣布了己方的胜利。而这叫声立即引起了所有南十字军将士的共鸣,他们都跟着大叫起来:“胜利!胜利!”
那些残存的波尔拉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的斗志被完全摧垮了。而且,没有一个指挥官出来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不知不觉,有一名士兵放松了手中的武器。
当啷,清脆的声音起到了谁都料想不到的作用。一连串的兵器落地声响起,波尔拉的士兵们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他们投降了。
“干得不错,是凭借你们自己的双手得到了胜利。”
一直坐镇中间的老将欧内斯特表扬着三个获胜归来的弟子,虽然他自己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他一直主导着新月阵形的方向,使之牢牢地楔入波尔拉军的队列,最终造成了波尔拉军的全面溃败。但老将对自己的作用只字未提,只是反复地鼓励着三个少年,其中,他特别满意费尔特斯亚表现出的互助精神。
“很好,费尔特斯亚,牢牢记住你们之间的誓言,要永远互相守护!”
“是,老师!”三人都兴奋地回答。
欧内斯特高兴地笑着:“埃米尔伯爵逃走了,不过没关系。经过这一战,谅周围的其他领主应该不会再小看南十字军的武力了吧,而且,新科夫诺城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现在那些吝啬的商人应该又要拿出钱来投资了!”
莱恩斯愉快地叫道。
在距离战场不是很远的一块树丛里,几只眼睛从头到尾紧张地看着这场战斗,看到波尔拉军最终失败,观看者中为首的一个愤怒地挥拳砸着身旁的树干:“果然只是个乡下的土财主,居然一下子就全灭了。现在只能趁南十字军的主力还不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撤退了。”
这个不甘心的人当然就是奉命监视南十字军动向的银狼军团团长科尔登斯了,但此时他也只能赶紧返回――他身边只有十多名骑兵护卫,又是在新科夫诺城的附近,若是让欧内斯特的部下发现了可就有大麻烦了。他只得快马加鞭地从小路赶回赤龙重装兵团的本队去通知凯勒尔――波尔拉的领主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