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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殉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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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真带劲哈哈!”说完一拄腿站了起来,“我再怼一碗,你也赶紧吃,吃完了也再下点儿,把这点儿剩下的都下了吃了,别剩了,浪费……”说着她打开煤气,锅里的水逐渐沸腾起来。

    姐姐听到这话心里一紧。然而金桂花说的又句句在理,让她不得不再次想起那天河边的情景,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她连忙摆摆手说不要了,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此时正是下午两三点,午饭高峰已过,金桂花和姐姐二人也休息下来吃起了午饭。弟弟早已吃完,趴在旁边的矮凳上看了一会儿平板便睡意来袭,躺在了金桂花用折椅拼成的床上,还垫着她的衣服当枕头。

    “那……”姐姐有些犹豫着说道:“反正都已经罚款了噻,再剩下的这些,我们也没得违法,应该没得事……对了嬢嬢,我还没得跟我老汉儿说,你也叫张爸他们不要跟他说哈,我怕他操心,本来这段时间上班也忙得很……”

    “要我说咱妮子就是会疼人,啥事儿都能想到家里人,哎呀真是个好闺女。”金桂花笑盈盈地看着姐姐,“也不知道以后哪家的小伙子有福气,能把你给娶回去,那可真是享了大福了!长的真水灵不说吧,又会疼人,干活儿也麻利……对了妮儿,你有看上的人没有啊?有的话跟姨说,姨眼光可毒了!帮你一块儿看看,保证能给你找个好人家儿!”金桂花越说越来劲,两三下又盛出满满一大碗面条,拉过马扎坐在姐姐身边,煞有介事的贴上去压低声音说着。

    “姨可跟你说,咱女人家可得千万找个那身体好的!壮实的!就好比网上那些个小年轻,还有这边那些个小日子的男的,光一天天头发梳的油光锃亮,衣裳裤子打扮得展样的很,那姨跟你说都没吊用!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那胳膊腿儿细得跟个干猴儿一样,到时候上了炕,两三下就不中了,那你这一辈子就算毁啦!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你就得找那人高马大的!姨跟你说,姨可是过来人,那你以后两口子结婚了,能折腾你一晚上!你光享受就完啦!你现在不懂,但是姨跟你说,那可舒服可带劲啦!你可听见没?你别光点头,姨说得可都是咱女人家最要紧的!”金桂花声情并茂越说越直白,就差拿出图片来教学了。

    而经过昨晚,姐姐已经能对她话中意味领会个大概。此时几乎要把头埋进碗里,脸上更是火辣难耐。她起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恨今天把头发全扎了起来,不然垂下的刘海还能在她和金桂花赤裸的描述中有些阻隔。姐姐正为难间,余光看到对面过来一个扎着白头巾的男子。她连忙抹了把嘴站起来,用拙劣的日语说了句“伊拉夏伊马塞”——这几乎是她会的所有日语。

    然而男子既不看菜单也不问菜品,只站在门口微笑着有礼貌地鞠躬说话。他双手捧着一个袋子,可以看出里面是几个便当盒。姐姐突然发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马上惊觉这是那个日本孩子青田信的父亲,而他似乎并不是来买东西的,反而是要送东西。

    姐姐点头答应着,转身看看睡着的弟弟。她并不想叫醒他,于是便掏出小林的胸针戴了起来。青田信的父亲看到姐姐的胸针,也笑着急忙掏出了自己的戴了起来,二人由此便流畅地交流了起来。

    “多有打扰!”男人又深鞠一躬,“此来非常冒昧!我是青田信的舅舅,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们在学校见过面。”

    姐姐心里这才一惊,这男子原来不是青田的父亲。她稍稍愣了下,连忙微笑着回应。

    “上次孩子的事情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也没能来得及向您道歉,请您原谅!虽然学校已经做了处置,但是青田信动手打人,无论如何是不对的,作为家长,我本来应该登门道歉,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男人又鞠一躬。

    姐姐除了偶尔几次和办公区的日本人说话,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礼敬她之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不停的摆手,嘴里重复地说着没有没有。

    “孟春君在那次之后,还特地过来和青田信道歉言和,这也是让我非常感动的!看得出来孟春君已经是一位非常有担当的男子汉了呢!反而青田信,倒是有些……气量小了……”青田信的舅舅说到这有些尴尬的笑了。

    姐姐依旧不知该如何应对,还是摆着手说着没有没有,只在最后听到男人说自己孩子的时候,终于说了句两个都是好孩子,都是好朋友。

    男子也陪着笑,继续说道:“我和儿子的店就在对面……”他转身指了指远处的渡边烧鱼,“本来也不知道您在这里,但是昨晚看到您这边有些事情,才认出了您,所以今天特地过来。”

    他又捧起刚刚的袋子,“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食物,本来作为道歉的话,实在是太单薄太失礼……但是也算是我的一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所以还请务必收下!”说着他再次双手捧起袋子送上前来。

    姐姐见他如此诚意,也只好接了过来,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谢谢。男人看到姐姐接过东西,喜笑颜开。他斜身看了看后面睡着的弟弟,又点着头说今天就不打扰了。随即后退两步,才转身大步离去。

    等男人走远,金桂花忙凑过来问,姐姐便跟她说了这是青田信的舅舅。金桂花听完长哦了一声,然后感叹说这孩子的舅舅看着还挺和气的,估计孩子也是恼了才动手的,真正坏的就只有那个半大杂种小橛子!

    还没等金桂花说完,姐姐突然一拍脑袋叫了声不好。原来她刚刚被突如其来的礼貌和客气一下冲昏了头,人家拿了东西来,居然忘了回礼!再不济,手边现成的小菜小吃,也是可以装一点儿给人家带回去的。

    金桂花却大大咧咧哈哈一笑说没事,晚点让弟弟给送过去就行,反正也在对面。而且日本男人就爱晚上喝酒,正好给他们下酒了!

    金桂花看姐姐不吃了,端过她的碗来一口刨光,接着又开始了科普。她对姐姐说,你看这孩子他舅,这腰壮的多带劲,关键你看那后腚也恁翘,走路还一摇一晃的,那跟你说到了晚上都是劲!可美不死你个猴来!你看男人不能光看正面,那还是得看后身!

    她望着渡边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说道,马看腿来猪看膘,腰好的男人你随便挑!

    第四节

    果然,晚上正热闹时又来两组警察。这四人态度倒是极好,脸上始终保持微笑,不停的鞠躬点头,但行动上却一丝不苟。他们先是礼貌劝退了排队的客人,然后客气又婉转的向金桂花和姐姐解释此行的目的——例行检查。

    他们先是把所有食材和调料全部摆在了桌上,然后不管大小盆罐,都逐一打开,先问姐姐里面是什么,然后再几人凑在一起仔细研究。遇到“可疑”之物时,哪怕只是一个牙签盒大小瓶子,也会谨小慎微再三确认,甚至严谨到翻开盆里晾着的凉面面条,查看里面是否藏有东西。

    在一通折腾后,几人终于没有发现任何可挑剔之处,一遍一遍道歉着把所有东西严丝合缝地放回原处,甚至还掏出随身毛巾帮姐姐擦干净了桌面,最后鞠躬离开了。整个过程中弟弟的翻译倒也不差,但是个别词汇确实不懂如何解释,所以姐姐也只能借助胸针帮忙。

    警察虽然没有找到任何问题,但这一番检查究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早过了用餐高峰。此时广场上的人,多已是吃过晚饭出来游玩的,或早已三三两两在居酒屋、烧鸟店里坐定,一轮一轮的喝起了酒。姐姐这里本来就是以小吃面食为主,加之没有日本当地“屋台”摊主那种能和顾客无间交流的条件,所以在警察离开后就基本没了什么客人。

    “嬢嬢,明天把这些剩下的卖光,早些就收了吧,我不想再做了……”姐姐呆坐在档口,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嗯……行!”金桂花看到姐姐的样子,心里也一绞,点点头答应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了,就是那小杂种橛子倒得鬼,哎……”金桂花也长叹一声,“还是你张叔说得对,在外面不容易。遇到这种事儿了才知道了,要是能认识个一个半个人,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我晓得嘛,你说的……”姐姐背过身去,灯光下的背影小得可怜。“我就是想不通,我啥子都没得做错,为啥子就是要害我们嘛……老汉儿在外面累死拼活挣钱,我就是想帮到点儿,咋个啥子都弄不成,还惹了这么多麻烦……嬢嬢……”

    姐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她扭头轻轻叫了声金桂花,泪水已是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

    金桂花此时也没了主张,找不出安慰姐姐的话。她只好抱着她,不停抚着她的背,一边倾尽毕生最恶毒的话咒骂着伊崎岩雄。

    “姐姐,你莫哭了,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惹到那个人。”弟弟轻轻走到姐姐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满眼关切。“明天我就再去找他,给他再认个错,叫他不要再举报我们了。”

    姐姐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暖意从胸中扩散开来。她吸着鼻子把弟弟抱进怀里,只觉得弟弟又长高了许多。然而她最终还是叫弟弟不要再去找Ricky,说没有必要再和这种人计较,反正明天也是最后一天,卖完就不做了。金桂花也赶忙拉着弟弟胳膊说千万别再去招惹这个人,弄不好两句话不对付再闹起来,那更不值得。

    三人正说着,只见牛虎二兄弟走了过来。金桂花忙问二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晚上吃了没,还吃不吃?九牛嘿嘿笑着说吃是吃了,那你要硬让我再吃点,也不是吃不下。金桂花嘴里骂了一句熊孩儿,跟你妈还打上马虎眼了,早已起身笑盈盈地给二人准备起了饭菜。九牛哈哈一笑,又转头问姐姐有没有啤酒。姐姐看到二人也觉亲切,擦了一把眼角,笑了笑说有,你两个来了啥都有!说完便和金桂花一起忙碌起来,没一会儿就弄了几个小菜和面条,摆了满满一桌。

    二人也不客气,捧起面条狼吞虎咽。九牛还一边满嘴面条呼噜着说:“亲娘哎,这也太好吃了吧!你说就这面条子,我天天吃,我都吃不腻!”说着他又就着一大筷萝卜丝刨了一大口面条,指着碗说:“我这碗吃完再给我来三碗,这太好吃了亲娘哎!”

    姐姐看二人大口吃饭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踏实了许多,一时间心头阴郁尽消,她笑着说要得,今晚管够管饱,要吃多少都有。金桂花却啧舌骂道,两个白吊搭的熊孩子,晚上吃了还饿成这样!不是和你爸吃席去了嘛,咋还把你两个饿下了,恁爸呢?

    九虎早已顾不上说话,三口干完了一碗面。他把空碗递给金桂花接,喝了一大口啤酒缓了口气,嘴才腾出空来说话。他说咱爸新找的活十拿九稳了,晚上招待客人。你说那叫啥吃席啊,桌上的菜加起来还没我脸蛋子大,还这个那个规矩,吃也吃不饱,点也不敢多点……金桂花此时又递过来一碗高高隆起冒尖的拌面,九虎接过来埋头就刨,也不管金桂花问他老张是不是回家了。

    “人家招待客人呢,叫我和虎子先走,肯定后面有节目……”九牛依旧满嘴面条呼噜说着,一边嘿嘿笑着把空碗递给了姐姐,却被金桂花抢过。

    金桂花刚转身,九虎便用力一脚踢在九牛小腿上,还狠狠瞪了他一眼。九牛马上意识到险些又说错了话,赶忙改口道:“肯定后面要……喝得……多……多喝点儿……”

    “哎呀没事,爸也喝不多,让他们喝吧。”九虎忙咽下嘴里的面条接过话,“他也是看俺俩没吃饱,也不想让俺俩喝酒,就让俺两个先走了……”

    “对!还特地嘱咐俺两个来看看你们!”九牛忙抢道:“说昨天忙的很没顾上,还出了个破事,今天就让我俩过来看看……”

    “你可闭紧你那猪拱吧你!就跟你妈胡吊扯!他爱干啥干啥,我管得住他?两个熊玩意儿跟着大熊一块儿糊弄你妈!”金桂花转身就是一通臭骂。她恶狠狠的把面条塞到九牛手里,瞪着眼睛令二人不敢抬头。姐弟俩却一直憋着笑。

    “你还好意思说来?你看你妈个熊!今天又叫人查了!他一个当家的甩手啥都不管,俺们娘俩在外面给人欺负,他也不管,他以后喝死在外面我也不问!”金桂花说完背身一坐,气呼呼的眼看着远处不再说话,粗阔的后背一起一伏。

    兄弟二人听出母亲确实有些生气,便问了今天的事。金桂花依旧背身不语,姐姐便把刚才的事情讲给了二人。

    “妈的这小橛子!下次让我遇见看我弄不死他!”九虎听完恶狠狠的说了句。他气得咬牙切齿,眼里全是上次在河边姐姐被欺负的画面。

    “你也别气了。”九牛也放下了筷子,着看着满桌的空盘子。“你要么就直接弄死他,弄不死再咋样都是咱吃亏。咱在这人生地不熟,老爹那也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可别冲动了。”

    九虎听了这话也是低头叹息一声。

    “牛子这话还说得有理。”金桂花终于不再生气,似乎也是被九牛的几句话感动了,转过身来对着两兄弟说着:“谁家不遇到点儿呕人的事。咱在人家地方上,有时候该低头就得低头。就像你爸说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长壮了要他小命儿!”

    “嬢嬢,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不是要你命!”原本坐在小板凳上目不转睛看平板的弟弟突然说了句,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咱中国人之间退一步好说,和日本人那可千万不能退!”九牛哈哈笑着说,“这些个小日本子都是得寸进尺,你越退,他越以为你好欺负,就越欺负你!再一个,你看这些日本人也贱得很,谁把他打服了,他才对谁好!你看美国,当年把他炸成啥样了,结果呢,现在把美国人当爷一样,自己就是个鳖孙儿……”

    “那照你这么说,那个小杂种橛子不是更坏了,爷爷和鳖孙儿的杂交?”九虎坏笑着说。

    “哎你说对了!不光杂交还乱伦!”九牛仰头哈哈大笑。

    “杂交和乱伦是啥啊,牛哥?”弟弟突然打断了九牛看着他。

    九牛意识到自己当着弟弟又说错了话,忙结结巴巴尴尬的解释道,杂交就是,比如马和驴能生下来骡子,那乱伦就是……就是……他只觉得自己背后发汗,脑后的头皮全都麻了。

    “哎那个,妮儿,你不是说还要让小宝贝儿给对面回个礼去吗?那你收拾点菜,让宝贝儿送过去呗!哎小宝儿,你们班上的日本同学都爱吃啥,你去帮你姐挑一点儿去吧。”金桂花急忙岔开话题,乐呵呵的推着弟弟去和姐姐一起准备小菜,接着回头凶狠的瞪了一眼九牛,让他直咧嘴。

    第五节

    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湛蓝宽广的海平面上波澜不惊,只有几朵如棉花糖般慵懒的云朵远远浮在水天一线处。金桂花和两兄弟早早的就来到了姐姐家,因为今天备货不多,所以几人不紧不慢收拾好了东西,吃过早饭才一起出发去了广场。

    今天是庆典最后一日,也是龙神宫神社开出新御守的吉日,因此广场上依旧人流不减。游客们一早就来到广场东北方的缆车点,乘缆车直上山顶,在龙神宫为家人求取吉祥法物后,再去山顶景观台欣赏独一无二的美景,然后才从步道悠哉的游览而下。下山后如有闲情,仍可在色心寺观览一番,最后趁着活动开的身体和胃口,在广场上的小吃街上觅得一间小馆,享受美食美酒,为三天假日作完美收官。

    姐姐和金桂花今天的生意依旧不错,中午过后,车里的食材几乎售罄。金桂花依然觉得不卖光可惜,便和姐姐商量着把最后一些货卖光再收摊。毕竟今天也有两兄弟在,姐姐也觉心中踏实,便答应下来。

    午饭后,广场上跑来大大小小一群小朋友,有弟弟班里同学,也有球队队友。他们昨天在这里遇到弟弟,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爬山。

    想到庆典的三日里,弟弟在家闷了一天,又来店里帮忙一天,都没有真正在庆典上好好玩耍,姐姐也觉心里亏欠。她先让小朋友们进来略坐,然后快步去隔壁小店买了几只冰棒,分给小朋友们和金桂花几人,临走时又拿出两千日元塞在弟弟口袋里,笑着嘱咐他不要走远,早点回来。

    小朋友们拿到冰棒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声的鞠躬道谢,然后飞一般的冲了出去,转眼消失在人群里。弟弟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嘱咐姐姐,遇到听不懂的日语,就用胸针翻译。姐姐莞尔一笑说知道了,挥挥手叫他去吧,吃冰棒的时候不要跑,小心撞到人。

    弟弟和朋友们欢呼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在人群中鱼贯穿行,竟要比试一番谁能先到息心亭。

    弟弟毕竟年纪大几岁,和球队的朋友一齐跑在最前。他们从广场一路狂奔上了色心寺后的石阶步道,然而盘旋的山路哪里是跑步能上得去,所以才跑了几步就喘着粗气,慢了下来。到达息心亭时,二人都已时腰酸腿软,迈着沉重的步子,手脚并用狼狈地爬进了亭里。其余小伙伴们也在片刻后三两人搀扶着艰难走来,还有人扮着鬼脸苦笑着大喊救命。

    小伙伴们喘着粗气,一边已经迫不及待的分享起了各自带来的零食和饮料。他们欣赏着眼前开阔的风景,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隐隐歌声,感受着身边凉爽惬意的徐徐山风。尽管手中是集市上能买到的最廉价的食物,但它们仍然相视而笑,觉得这一刻无比美好。

    “你真是笨蛋,海豹部队怎么可能打不过古代的剑豪!”

    “哈哈你才是笨蛋!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剑豪,而是日本,啊不——全世界历史上剑术第一的宫本武藏大人!他的‘二天一流’可是无法被击败的存在!”

    “笨蛋啊!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海豹部队有枪的嘛!什么流再厉害,还没拔刀就要被击杀了啊!”

    “那怎么可能公平!公正的比武当然是不能用枪的!”

    “哈哈那你更蠢了!厉害的科技和战术就是海豹部队的武器。没有了枪的海豹部队就好像不用剑的剑豪。难道你要让宫本武藏赤手空拳对打海豹部队吗?”

    “那有什么!武藏大人可以一次赤手打十个人!”

    “海豹部队个个都是格斗高手!”

    “武藏大人每天要做一百次修行!”

    “海豹部队一次可以做一千个……啊不,一万次蛙跳都不觉得累!”

    “糟了,是那个人!”弟弟身边一个瘦小的孩子不禁低声叫道。他们转头望去,只见青田信和Ricky激烈地争论着并排而来,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人,转眼就要走到亭下。

    弟弟身边几人明显焦躁了起来,正议论着要如何逃脱,却被Ricky一眼看到亭中的弟弟。只见Ricky眼里放光,指着这边长啸一声,随后跨步登入亭中。

    “哎呀呀,我说怎么那么远就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害我被踢出球队的臭虫!喂!山崎!快上来!”说话间Ricky已经站在了亭子中央,招呼着后面几人。他身形高大,压迫着弟弟和身后几人几乎贴栏而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害你被除名的家伙啊?”Ricky身后紧接着上来一个身穿黑色训练服的学生。他几乎与Ricky一般个头,身上斜挎一个运动包,里面鼓鼓囊囊装着足球、球鞋和球衣等。他上下打量着弟弟,嘴角一咧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应该感谢你这家伙呢!要不是你害得伊崎被除名,我们北港也不会得到这么优秀的前锋。”

    “是啊山崎队长!球队有了你的防守和伊崎学长的进攻,今年一定可以称霸北海道!”只见另一人也走了进来。他和刚才说话的山崎一样装束,但身高明显矮去一头。然而他皮肤黝黑,身躯浑圆肌肉紧实,眼里透着一股蛮劲。

    “仔细说来,害我被开除的事还没了结呢!”Ricky咬牙说着,早已飞出一脚蹬在弟弟的小腹,让他向后飞了出去。若不是被身后的几名小伙伴挡住,弟弟必定要狠狠磕在栏板上。

    “等等!住手!”幸而青田信闪出,一个箭步拦在了Ricky身前,否则弟弟必定要再遭几脚。

    身边的小伙伴们搀扶着弟弟站了起来,低声询问他有无受伤。弟弟轻轻摇摇头,低眼看着Ricky。其实刚刚Ricky出脚虽重,但全是脚掌发力,接触面积大且速度不快,加上弟弟又被身后的人接住,所以并无大碍。然而这一脚还是引得旁边二人同声喝彩,笑着说看来上午的训练还是不够啊,伊崎桑还有这么强的体力。

    “以前的事就过去吧,伊崎!”青田恳切的说,“已经发生的事不能再改变,请不要再做不必要的事了!”他身背一个比平时书包还大的双肩包,里面装满了剑道护具。

    “哪有这么容易!”Ricky恶狠狠的说,“我可是被害得要转学过去,这小子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可不是简单的道歉就能解决的!”Ricky说着又要冲上去动手,却再次被身后的山崎拦下——大约他也不想卷入Ricky和弟弟之间的事给自己添麻烦。

    只见山崎缓缓笑道:“好了好了,伊崎!你不是说过,澄泉是个让你讨厌的地方吗?那既然可以离开那里,又有什么不好呢?”他拍了拍Ricky的手臂轻描淡写地说:“这些小鬼不值得你再惹麻烦,教训一下就算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请不要走!”还不等Ricky说话,众人便听到了这句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话——弟弟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声音虽然颤抖,但眼神里满是勇气。他身后的小伙伴们本就已经瑟瑟发抖,此刻更是吓得屏住了呼吸。

    “球队和转学的事都是因为我,我可以道歉,更不会回避!但是请不要为难我的家人……我的姐姐……”弟弟颤颤巍巍还没说完,Ricky便放肆大笑。

    “我才对那个妓女没兴趣呢!”Ricky越笑越厉害,“那天是她自己出现在河边的,我只是想对着笼子撒尿而已哈哈哈……”Ricky笑得扬起头来,“本来是要教训一下弟弟,谁知道妓女姐姐自己送上门来,果然妓女就是妓女……”

    Ricky话音未落,弟弟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迎面暴起,骑在了他身上。他双腿死死夹住Ricky腰胯,拳头疯狂砸下,带着野兽般嘶哑的哭腔怪叫着。

    Ricky在得意忘形之际被这突如其来的抱击打懵了,一时只顾招架。青田也忙上去扯住弟弟试图拉他下来,谁知弟弟的四肢好像焊死在Ricky身上一样,令青田一时竟也奈何不得。

    然而Ricky毕竟身体优势巨大。他被弟弟的拳头砸的吃疼,猛然清醒过来。只见他不顾弟弟的攻击,双手抓牢他腋下,大吼一声挺起上身,再借势猛地弯腰直下,将弟弟狠狠砸在了地上。众人只听到“咚”的一声恐怖闷响,仿佛带着空腔的沉重沙袋从高空跌落,狠狠撞在了水泥地上。随即众人看到弟弟牢牢抓住Ricky的手脚全部放开了,双眼失神,只是捂着自己的胸口,哽咽般一口口地出着气。

    Ricky不依不饶,粗壮的拳头随即落下。众人又是听到“砰”、“砰”两声沉重的撞击,好像是两记蓄足了力气的棒球挥杆正中飞来的苹果,将它击得粉碎。眼看弟弟已失去意识情况危急,青田再一次冲过来拉住Ricky即将落下的第三拳,他失声叫道:“住手!清醒一点伊崎!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Ricky好像着魔一样,深凹眉骨下的双眼已毫无光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他的拳头好像夯土机的重锤般机械地落下,任凭青田如何阻挡,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样子。

    青田不得已,只有全身扑在弟弟身上。Ricky的两记拳头砸在他的肩膀和肋部,让他疼痛钻心。他知道现在仅凭自己一人根本无法控制Ricky,只能忍痛抬头叫道:“山崎!这样下去你也会完蛋!”然而话音刚落,下唇便被Ricky的拳锋擦过,嘴角瞬时鲜血直流。

    山崎也是被Ricky魔怔一样的眼神吓住了,此时听到青田的叫声才猛然惊醒,慌忙和黑小子一人一边,死死勒住Ricky挥舞的胳膊。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Ricky钢铁一样的肘关节一次次击中胸腹,只有苦苦咬牙坚持。青田此时也翻身上来抱住Ricky,几人在这个姿势下挣扎了好一会儿,Ricky挥舞着的拳头才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力竭。他向后一靠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吞咽着嘴里的涎液。而这一翻搏斗中,弟弟同行的朋友们都吓得愣在原地,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青田看Ricky怒火消弭,也同样喘着粗气,忍痛回身查看弟弟的情况。

    只见弟弟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根本听不到青田的呼唤。他左眼眶肿了起来,眉骨流着血,右边的脸颊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喉咙里不断发出咳咳的哽咽,双眼翻白,四肢开始颤抖抽搐。

    后面站着的孩子们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失声惊叫,有的甚至面色发白流下眼泪,山崎和黑小子也一时被吓得脸色铁青愣在当场。

    弟弟双眼不断上翻,露出可怕的眼白也越来越多。他下颚高抬,喉咙处鼓起一个大包剧烈颤动着,好像要生吞一个拳头。青田看着近在咫尺的弟弟,脑中一片麻木。

    突然,青田的大脑仿佛被电流击穿一样,霎时冷静了下来。他只觉周遭的一切静默了,时间慢到几乎静止。他看到飞虫扇动的膜翅在气流中微弯成流畅的弧面,正散发着梦幻般的五彩光晕。透明的空气也变得有了密度,在他周身泛着层层涟漪,让体表每一个毛孔无不舒展张开,传来阵阵酥麻的舒爽。他的思绪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晰,身体也不再疼痛,每一根神经都像在温泉里泡过一样重生般舒展,充满了能量。远处的云朵徐徐降下,带着催人入眠的煦煦柔光包围了他,继而又冉冉化作带着甘甜奶香的芬芳萦绕着,丝丝缕缕,氤氤氲氲。

    青田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鼓舞着,引导着,驱赶着他靠近弟弟。他轻轻扶起弟弟的头放进臂弯,把他的身体缓缓侧倾,再小心翼翼地转为几乎面朝下的俯卧。他用大腿抵住弟弟的身躯,另一手轻拍着他的上背。

    然而弟弟的抽搐更加严重了,整个身体开始扭曲。青田此时看着弟弟完全翻起的白眼和可怖的扭曲姿势,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说刚才的行为是潜意识的胁迫,那么现在袭来的才是让他主观彻底崩溃的恐惧。他浑身颤栗汗毛尽竖,大喊一声后咬牙闭眼,扑倒在弟弟身上,眼泪几乎就要夺目而出。

    哇的一声,弟弟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青田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立即瘫软下来,呼吸也在一阵咳嗽后逐渐均匀平和。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心里默数两声,憋住一口气从弟弟身上爬起来,正好与他目光相接。

    弟弟下垂的眼角还在流血。他透过朦胧的泪光与青田对视,满眼温柔的笑着:“我刚才梦到妈妈了,还有青田的妈妈……我终于见到妈妈了……”

    一股莫名的暖意忽然从青田心中奔涌而出,他胸腔里提着的那口气也终于到达了极限。泪水带着同样的谅解与释怀,从二人心中尽情宣泄而出。

    同来的几人看到弟弟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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