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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理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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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济王竑之死,真、魏二公力讼其冤,责史弥远之妄杀,匡理宗以全恩,以正彝伦,以扶风化,韪哉其言之也!弗得而訾之矣。虽然,言之善者,善以其时也,二公之言此也,不已晚乎?

    潘壬诛,湖州平,济王之于此也危甚。弥远积恨而益之以惧,理宗隐忧而厚用其疑。

    夫诚欲全竑以敦厚道,固当乘其未即杀竑之时,迪天良以诏理宗,明大义以告弥远,择善地、简守令以护竑,而俾远于奸人,则竑全而理宗免残忍之愆。如其不听,引身而退,无可如何而聊以自靖,君子之道,如斯而已。

    竑既杀矣,复其王封,厚其祭葬,立嗣以世奉其祀,皆名也。涂饰之以掩前慝,非果能小补于彝伦也。而竑之受诬既白,则弥远擅杀宗亲之罪不可逭。弥远之罪不赦,则必追论其废立之恶,以为潘壬昭雪。

    追论废立之非,则理宗不可无所受命,听弥远之扳己,而遂为天下君。引其端者,必竟其绪,以此而望之庸主与不令之臣,其将能乎?

    夫潘壬之起,其祸亦酷矣。使李全如壬之约,举兵内向,则与何进之召董卓也奚殊?宋之宗社,不一旦而糜烂也,几何哉?天下方岌岌焉,而我咎既往以起风波。言则善矣,抑将何以保其终也?夫以竑先之以避匿,继之以入告而讨壬,谓其无心争立而终可无他者,非也。

    李嗣源为乱兵劫以同反,嗣源跳出,会师以讨反者,亦未尝遽与同谋,不思自拔。而其后竟如之何也?竑之始,亦与壬有勿伤太后及官家之约矣。李全不至,哄然起者皆太湖渔人,知事不成,而后改图入告,以势为从违,非以义为逆顺。竑可弗杀,而岂必其不可杀乎?

    若夫废立之故,宁宗汶汶而委之弥远,当其时亦未有昌言为竑定策者。且竑之不足以为人子,即不足以为人君,西山亦既知之矣。均之为宗支也,以族属言,则更有亲焉者;以长幼言,则更有长焉者。

    知其不可,而更易之于未册立之前,非夺适乱宗,道法之不可易者也。均可继,而择之也唯其人。理宗无君人之才,而犹有君人之度。竑以庶支入嗣,拒西山之谏,而以口舌笔锋睨弥远而欲致之死,其为躁人也奚辞?

    躁人而能不丧其匕鬯者,未之前闻。孝宗之锐志恢复,为皇子时,非无其志。秦桧乘权,而缄默以处;岳飞入见,交相信爱,抑视其死而不争。乃至李林甫之奸,迫胁肃宗,忧生不保,形容槁悴,妃孕而欲堕之;然不敢斥林甫之奸,以恤投鼠之器。为人子者,道固然也。

    梁昭明小有同异,而怀郁以死;戾太子致恨江充,而身膺国刑。竑曾不察,而忿戾形于声色,且以未受誓命之国储,延眄宫车之晏驾,以逞志于君父之大臣,见废固其宜也。潘壬,乱人耳。名曰义举,何义哉?

    匹夫不逞,挟贼兴戎,竑弗能远,则其死也,较之子纠,尤为自取。其视涪陵废锢,背约幽冥,推刃同气者,不愈迳庭乎?君子于此,姑置之可也。弥远病国之奸,欲为国而斥远之也,不患无名。

    乃挟此为名,伸竑以抑弥远,则弥远无所逃其死,理宗亦不可居人上。己论伸而国恶彰。将孔子为司寇,掌国刑,亦必追季氏逐君之恶,俾定公不安其位,而后变鲁以至道哉?言不可以无择,情不可以不平。奉一义以赫赫炎炎,而致人于无可容之地,岂非君子之过与?

    二

    自史弥远矫韩侂胄之奸,解道学之禁,褒崇儒先,而请谥、请赠、请封、请录子孙、请授山长,有请必得,迄于蒙古渡江,旦夕垂亡之日而不辍,儒者之荣也。

    呜呼!以此为荣,而教衰行薄,使后世以儒为膻,而儒为天下贱,胥此启之也。夫君子之道异于异端者,非徒以其言,以其行也。非徒以其行,以其心也。心异端之所欲,行异端之所尚,以表章儒者之言,而冀以动天下之利于为儒,则欲天下之弗贱之也,不可得已。

    古之治教统于一,君师皆天子之事也。天子建极以为立教之本,而分授于司徒、师保、司成,皆设官以任教,非因其能教而宠之以官。人习于善,士习于学,学成而习于教,各尽其职分之所当为,无假于宠,而抑岂人爵之所能宠哉?周衰教弛,而孔子不用于天下,乃以其道与学者修明之,不得已而行天子之事,以绍帝王之统。

    故上不待命于宗周,下不假权于鲁、卫。其没也,哀公以下大夫之礼诔之曰尼父而无谥,子思自列于士而无世官。非七十子之不能请,而哀公缺于尊贤也。君子之道,行则以治邦国,不行则以教子弟。以治邦国,则受天位而治天职;以教子弟,则尽人道以正人伦。

    其尤重者,莫大于义利之分。受天位者,利之所归,而实义之所允,极乎崇高而非有所让。尽人道者,义之所慎,而必利之所远,世虽我贵,而必有所不居。

    崇廉耻,谨取舍,导天下以远于荣利,俾人知虽在衡茅,而分天降下民宠绥以善之重任,斯孔子所以德逾尧、舜而允配乎天也。孔子没,七十子之徒,学散而教淫,于是有异端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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