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姓甚名谁?”
“嗯……这个当时没太留意,半个书角被裙褶遮住了,不过还是露出了一星半点儿,被俺崔某看个正着。那字好像是……一个林字,对,林冲的林。其它……”
“林语堂。”秦雪风断言到。“应该是《武则天正传》”
“对,没错。是《武则天正传》,”崔先对秦雪风投去敬佩的眼神,“因为当时我脑子里立刻闪过了《阿Q正传》,所以记得住。我还一直以为只有阿Q才叫正传呢。”
“林语堂老先生,对咱这位则天武后评价可实在不咋的。”秦雪风抬头瞄了眼皇峪的上空。暮色下的幽谷,武媚娘款款而出。“他笔下的武周女皇,简直就是个恶魔。”
“再没啥别的了?”郭老师继续他不撞南墙死不回头的理工男的思维定式,继续拷问着崔先。
“没了。”
皓月当空,伴着几缕云彩,那冰轮更显温润如玉。黑魆魆的山脉如墨笔勾勒的巨龙,盘卧在夜色之中。
“你说,那女人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为人所害呢?”郭老师继续折磨着崔先。“地上,有没有看到点点血迹?”由于盯得太近,他瞳孔中两颗褐色的眼球越并越拢。“现场难道没有啥打斗的痕迹吗?”他突然咧嘴笑了,似乎一切昭然若揭。“噢,我明白了。桌上,肯定剩有半杯清水,对不对?细看,应该还能发现白色粉末啥的。”
崔先哭笑不得。
“啥血迹?啥打斗?屋子里面整洁的要命,哪像个单身老头的屋子。没啥家具,但看着着实很舒坦。”崔先说道。“要不是那女人的一双眼睛睁着,我真以为她在午后打盹呢。”
“睡美人儿。”老哈的口中啧啧有声。
“嗯,谁说不是呢。”王蕊的指甲可不吃素,她面无表情地狠命一掐,老哈顿时疼嘴角扯到耳根儿。
“自杀还是他杀,郭警官也没给咱说,”崔先嘟哝道。
“还有谁能说说?”郭老师鼻梁上的所谓的超薄眼镜片儿,却比茶杯底儿还厚。
“仔仔说,”王伊神色冷峻地说道,“他也看见过那女人,扒在我家窗口向屋内张望。”路灯的荧光,抚平了他脸上的小坑洼。
“那这么说,这女人就不是在栅栏墙外喽。”郭老师的目光翻过镜框上沿而瞧着王伊。不知何时,他也开始在一张小纸片上做着笔录。
“她不知怎么进的我家院子,等我从楼上冲下来,人已走了。”
“白天吗?”
“不,也是半夜。当时仔仔刚收拾好书包。仔仔还问‘阿姨您找谁?’那女人冲窗户里笑了笑。这小子被吓得够呛,咋也不愿住别墅了,死活把我拖回下边这小蜗居。”
“李师傅给我偷偷说过,他在白石峪可不止一次见那女人进了娘娘庙,”崔先眨眨眼说道,“他没敢告诉警官,怕惹麻烦。”
“他到是观察的仔细,峪口那么些人进出呢。”小芹镫着二哈笑道。阿曾不苟言笑,可他媳妇儿小芹正相反,说话声音宛若银铃一般,惹人喜爱。
崔先没头没脑接过一句:“你们是没见过,那女人确实和一般女人不一样。”
“要我说,这女人八成是个上海鸭子。”刘宝珍高声道。也难怪,她的嗓门也的确比较符合某类家禽的特性。“肯定是上海人,”嗓音越发的高亢。“那伙儿南方人,每年到咱这秦岭北坡一带粘鸟,这些哈怂一来就满坡分散开,吹起各种五花八门的哨子声,沿山乱串。我接泉水时经常碰见。”
“哪有女人粘鸟的?”刚刚加入聊天的刘学江白了眼刘宝珍,这位刘学江,因其无所不知而闻名小区,背地人称刘学问。“不过,迁徙贝加尔的候鸟的确快到了,”刘学江环顾一周,虽然现场空气压抑,但他好为人师的情绪却丝毫不减。他眉头紧蹙,接着说:“就是不知道今年的斑嘴鹈鹕,是走咱们秦岭北麓,还是选东线,走日本的小笠原群岛。”
在小区,只要刘学江一开腔,其它人就只有听得份儿了。
“反正熊猫再冷也不走。”只有刘宝珍忿忿不平。
“刘哥真是满肚子学问哈。”附和声一片。
“听说没?”刘学江谦逊地一摆手,冲崔先说道,“你家楼上那货是日本人。”
崔先脑子一时没转不过来,“谁?那个货?无名女尸吗?”
“No,你楼上的租客呀。”
“哦?这还真没想到。”崔先有些懵。“怪到长得像横路进二似的。刘哥哪来的消息?”
“内部消息。”
“原来是个小日本呀,难怪一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崔和这货住楼上楼下的,没见过几回吧?”提到了小日本,刘宝珍牙根咬的嘎嘣直响。“这还得了了,咱得报告政府吧?”
王伊问刘学江:“那这日本小老头和那女人啥关系?”
“鬼知道。那屋子里面家徒四壁,啥都没有,只是……”刘学江欲言又止。
“啥?”
“我也是听说的。”刘学江总显得深邃莫测。“一幅《兰亭序》突兀地挂在客厅的白墙上,和……”他有意顿了一顿,看到几张期待的面孔围成了一圈。“和一幅《丧乱贴》。”他眨了眨睿智的双眸,“当然,也是王羲之的……摹本。”他补充道。
“皮特,咋啦?”崔先用胳膊肘捅捅王伊。王伊此时突然喘起了粗气,蹲下身呻吟起来。“肚子突然不对劲儿,你们谝,我先回了。”他婉拒了崔先的护送,起身捂着肚子走了。
“大家等等再散。”郭老师喊道。他挥着小纸条继续道,“今天邻居们反映的情况,我认为应该向派出所报告,大家以为如何呢?”
“有必要吗?”刘学江朝郭老师递过来的纸条上瞥了眼,“都是些道听途说。”他不以为然道。“我还听说呢,这女人在皇峪寺村赁了一间破民宅,整天价餐风饮露,孤芳自赏哩。呵呵。”
“这还神了,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呀?”小芹笑道。阿曾则在一旁低头不语,梵高卧在他脚边打盹。
“她在山上租谁的房?轰轰烈烈的城镇化建设,皇峪寺村老早就整体搬到滦镇西街了呀。”刘宝珍说。
郭老师嘴角一撇,把那张纸条四四方方折叠好放进口袋。“好多村民又返回沟里啦。”他对刘宝珍。“说故土难离也好,说没有闯劲儿也好,反正老百姓自有其活人的逻辑。”他正视着刘学江,“屁股决定脑袋,不出笑话才怪。”刘学江目光迟钝,脑子开了小差。
秦雪风想起件事,“那咱小区秋季黄白两峪穿越还搞不搞?”他问道。
“当然搞,都等一年了。”众人纷纷应道。
“那就按原计划,今年舍弃皇峪,徒步先上青华山,取道卧佛寺,然后夜宿皇峪寺村。第二天,再从白峪一路下山,经阎福寺后各回各家,各见各妈。”
“哪天?”
“后天,星期六,赶早七点出发,得行?”秦雪风露出一句陕普。
众人的话题迅速转向,比天气预报变的还要快。大伙儿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阵儿两天后的小穿越,便陆续散去。
秦雪风落在最后。他抬头远望,但见星空璀璨,山形若隐若现。这是一座陌生而又熟悉山,它能给悟者以心灵的抚慰,也能给发热的头脑以当头棒喝。秦岭是雄性的,它没有捷径。
“但愿老天爷给力,别下雨。”秦雪风心里打起鼓。青华山顶浮着几片乌云,遮住了午夜时分的月亮。
“秋天下点雨也没四啦。”阿曾突然冒出来一句。原来他还没走,一直就站在秦雪风身后。“但愿不要是多事之秋就好啦。”阿曾的南洋舌头这辈子看来是别想捋顺了。
秦雪风没回头,自顾自道:“下雨不怕,要弄就弄大滴。”
阿曾一头雾水:“ pardon sir?”
秦雪风一回身逼近阿曾,睛珠子几乎要迸出。“那女人去过你家地下室,对吧?”说完就扬长而去。
“她几系去看我地下室养的娃娃鱼而已啦。”阿曾一边嘟哝着一边追赶小芹和二哈,梵高早不知溜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