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晋文践土
一
天降大任之前,总锻炼以一段不很爽的辅导期。重耳流亡翟国的这12年体现了这一点。
晋惠公从秦国释放回来,继续胡搞,稍微象像点儿样的人都吃不开了,特别从前的“重耳党”,纷纷跑到翟国找重耳。
从大城市跑来的晋国老爷们越来越多了,翟国有点吃不消了。翟国没有什么固定版图,经济也不发达,属于小米加步枪,有时候还缺盐,他们在晋北逐草而居,吃喝玩乐方面,没法满足来访者的需要。重耳与赵衰等人商量,咱窝藏了这么多朝廷要犯,一旦惠公借此理由来伐,岂不完蛋。我们不如转移到齐国去,管仲死了,齐桓公需要人才,我们正好到那里做官。
这个想法一旦提出来就非常激动人心,在当时的晋国人眼中,齐国是个遥远而美妙的国度,充满神秘和浪漫『色』彩,齐国的月亮比晋国的都圆。
(注:齐国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它的都城临淄是春秋战国时期最繁华的大都会,前后经营630年,外围城墙周长30华里(面积相当于北京市西城区),内城周长15华里,城门13个,10条大道从多个方向通到此地,地点在如今山东“淄博”下辖的“临淄区”。从遗迹上看,城里分手工业区,商业区,官府区和住宅区,水井400口,有全城给排水系统,城中路面最宽20米。临淄街上,车与车相撞,人与人碰肩,衣襟相连成帐子,衣袖举起如帷幕,人们挥汗如雨,扇袖成风,早晨穿新衣服出去,晚上回来就给挤成烂布。)
正在想望齐国的时候,晋国传来绝密情报,晋惠公因为受了秦穆公一肚子气,没处发作,就再次派出大内高手寺人披(上次他是晋献公派的),限三日之内,杀奔翟国,不论活口死口,诛杀重耳。这回的寺人披经过五年苦练,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一掌可以震死一个营的兵力。
听到这个消息,想不去齐国也不行了,重耳马上登车发表动员演讲,手里拿着两块木版木板儿,宣布自他已经见了上帝了,从即刻起,他就要象像摩西一样,带领大家离开埃及,去寻找梦想中的耶路撒冷。两块儿木版木板儿,就是上帝给他的“十戒”啊。
二流子重耳率领政治犯准备去东天朝圣,临行把娶自翟国的妻子和孩子留在翟国,让她们过没有空气污染的草原生活。重耳说:“希望你再等我二十五年。如果二十五年不来,你就改嫁。”
他的妻子穿了红『色』的盛装,腮上涂了红『色』的胭脂,对老公笑着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再过二十五年,就该‘就木’了(进棺材),还能嫁谁啊?虽然这样,我还是坚决等你。”这就是成语“行将就木”。重耳这时候55岁,还娶25岁少女,真不要脸啊。当然,最可气的还在后面,他到了齐国又娶了个漂亮少女。
重耳正收拾行李,外面寺人披已攻入城来,重耳吃过大亏,浑身抖颤,急慌慌地带了狐偃步行溜出城外。城里的“犹太人”都被这位救世主给丢脑后啦。
重耳跑出城走了两天,其余的流浪汉陆续赶上。可惜,他们管财务的头儿,趁『乱』带着所有的钱财开小差跑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朝圣运动,刚一开头就这么不成体统。
这一年是公元前645年,国际上的大事是楚成王向淮河下游用兵,围打徐国,死掉了“仲父”的老齐桓公不能救,只是召集了个“联合国”会议了事。
从山西翟国往山东齐国去,航空距离两千里,中间要经过的省份是河南河北,经过的重要山脉是太行山、泰山,主要河流是黄河,中游到下游。最近路线的话,是从河南河北交境交界处直接通过,也就是借道于那里的卫国(河南河北交境交界,中原巴尔干地区最北的国家)。
卫国我们不陌生,历史名人老『色』鬼“卫宣公”,好鹤而亡国的卫懿公。卫国人既不象像齐国那么好大喜功、鲁国人那么沽名钓誉,也不象像秦人那么实诚、楚人那么好斗,郑人那么没志气,宋人那么倔脾气。卫国人基本忙着挣钱,讲经世务用,后代还有变法家商鞅和吴起。卫国在12年前被狄人攻破,卫文公专心带领群众恢复生产,埋头做事,对国际事务没什么好奇,也不参与。
晋国的55岁的流浪汉重耳先生带领他的一小撮信徒,跋涉八百里,走下黄土高原,滑入华北平原,看见黄河冲击出的广袤大地,突兀起卫国的都城,二流子重耳说:“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叫他“二流子”没有贬义,他是公子,地位排在第二,又流浪,简称“二流子”)。
卫文公觉得,对于这样没资金也没技术的二流子,连敷衍一下的必要都没有,于是他说:“估计这家伙是流窜世界的国际恐怖主义分子,给我看紧了他。”
于是,卫国人把大门朝着重耳的鼻子关上了。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只有心知。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重耳象像讨食的野狗,没吃到肉包子,却被泼了一身米汤。他用凄凉的眼光望了一下他所不解的人间,抖了一抖身上的『毛』,向北折行,绕过卫国再往东。
喜欢自虐的人一般最能理解重耳这种徒步旅行的苦乐,重耳大约是那种独闯罗布泊者的祖师爷。这使人想起孔子周游列国,“接淅而行”。,这成语的意思是:孔子一行人走路,刚把米下锅,没等做饭,又把湿淋淋的米捞出来继续赶路,接淅而行。很有一种苦迫中的风情趣味啊。
重耳一行人因为被cfo(首席财务官)卷走了资本,这时候却是连水淋淋的米都没有了,他们走到卫国北面的“五鹿”(河北大名府,李逵劫法场的地方),饿的已经湿汗淋漓,实在不行了。重耳说:“徒弟们,谁能替为师前去化些斋饭啊。”
他二舅狐偃手搭凉棚,仔细观瞧,见灌木林边,有几个野人正在“米细”,狐二舅哈拉子立刻流下来。再重复一遍,“野人”在春秋时代不是吃人生番,他们是郊外农夫。当时的实行“都鄙制”,“都”是都城,鄙是边鄙农村。自谦说“鄙人”,比如周作人老头子经常在其作文里自称“鄙人”,就等于自谦说“俺农村人”。
这帮劳动之余的野人一边拿着树杈撅成的筷子夹兔子肉吃,一边偷看这几十个群疲惫不堪、衣冠不整、形容憔悴却风度堂堂的奇怪的远来的叫花子。这帮叫花子则在直勾勾地看他们筷子上夹的肉哩。野人们不由自主地憨厚地乐了,『露』出焦黄的牙齿——他们敢于这么乐,以及敢于跟重耳搞笑,也说明当时的庄稼汉根本不是带锁链的奴隶。社会最广大的主体(庄稼汉)不是奴隶,那这社会还是不是奴隶社会呢。
重耳无可奈何,命令狐偃说:“去跟他们要点饭吧——对了,肉少点也行。”
狐偃只好走过去作揖,象像野人乞食。那些野人坐在地上,仰望这个狄国人种的家伙,就象像围观一个大鼻子老外。野人们不知怎么想的,也许出于他们天才的搞笑能力,他们居然以次充好,装了一碗假冒伪劣的泥巴,献给狐偃先生。狐偃先生以为泥里边必是刚烤好的兔子肉,赶忙乐呵呵端着,跑回车上给重耳吃。重耳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掰开泥巴,看见里边只有一条蚯蚓。
也太欺侮人了,重耳火冒三丈,差点在毒日头下面晕过去。他从驾驶员手里抢过鞭子,下车就要抽野人。赵衰赶忙上前劝止,赵衰说:“土,是国家的基础,您有了土,就有了国家,请您拜受!”
重耳听了,觉得打架未必能占便宜,就放下鞭子,把衣服抻抻平,紧紧裤带,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左右压右手触地,以头触手背,然后泪流满面地接过狐偃手中的泥土。
(重耳也是个枭雄,想拿鞭子抽,转而又下拜,变得够快。仿佛曹『操』抡宝剑要杀张辽,一转脸儿又变成了亲自解开张辽绑绳。)
吃不到兔子肉,吃了一嘴泥,重耳在野人们错愕的目光注视下继续昂然赶路,直到虚汗涔涔七魂出窍。别的人还可以挖野菜吃,可是重耳娇气,咽不下。这时候,“介子推”大哥突然抱着一罐肉汤笑嘻嘻地钻前边来了。重耳吃完他所孝敬的肉汤,把手指头上的油『舔』净,然后说:“子推大哥,您也尝个鲜吧,打哪弄的啊,真不错呀。”
介子推笑得比苦瓜还苦,说:“尝就不用咧,这是我自家大腿上产的的的肉啊。”
不会吧!大伙不约而同地都一起『摸』自己的屁股,还好,都在。哇塞,介子推从自己屁股上割肉给公子重耳吃,晕倒!这就是介子推“割股啖君”的故事。后来介子推是被烧死了,大家迄今还在寒食节纪念他。其实“迄今”也没多远,两千多年而已,梦觉一场,弹指一挥间。
据说赵衰抱着一锅小米粥还落伍了,赵衰和粥都不见了,别的菩萨们都诬陷他,说他偷了粥逃跑。后来发现却不是,他只是落伍了。(孔子的大贤徒弟颜回先生也有一次抱米走失,大家诬陷他偷米,惟独孔子不信)。。)。在饥谨时刻,众人的眼睛都是盯在米锅子上啊,贤人们之间也要为了米而打架啊。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唱:走过春天,走过四季,走过春天,走过我自己。领袖重耳的朝圣队伍饥一顿饱一顿,跋涉到了东海之摈跋涉到了东海之滨,梦中的齐国,伟大的耶路撒冷。
二
这个穷途末路的二流子重耳先生在众叫花陪同下,终于来在了灿阳照耀的齐国城池,看见稠密的空气从东方海洋,抛散下大片的花朵与大量的鸟鸣。
重耳这时候看见的齐国是历史上最好的齐国,它绝对胜过同一时期欧亚大陆西端的明珠雅典(只有几万居民)。临淄的十里洋场,汇聚了鲁梁的缟帛纨素,楚国的角齿羽『毛』,郑国的音乐杂耍,秦晋的蓝田美玉秦国的蓝田美玉,晋国的宝马人文。大街上时而看见楚国人的奇装异服,鲁国人的峨冠博带,宋国的侏儒,郑卫的美姬,吴越的嬉皮士(断发纹身)。终日撞钟伐鼓,笑歌沉『迷』,玉制编钟的清响搅拌着酒肉的臭气,欢乐泛滥成灾,女孩汪洋恣意,崇尚奢华的齐国人沤在糖罐子,多么伟大的一派美好烂污的繁荣景象。
齐桓公为政已四十年,国脉日隆,东及滨海,南括崇岭,西起巨川,东方物宝及四方豪杰,都笼络在大齐的无限威风之中。富强的国度总是乐于接纳外来事物的,重耳,这个多少在国际上还算是掷地有声的名字,得到了齐桓公高兴异常的礼遇:“欢迎!”(老年人就怕寂寞。)
齐桓公派大臣们出城迎接,还拨给这帮远来的客人二十辆大马车,车上镶铜绣锦,眼花缭『乱』。重耳『揉』了『揉』眼睛,伟大的齐桓公他老人家就活生生地立在了他面前,重耳结结巴巴地喊:呕!我的上帝啊!
有了二十辆马车的重耳先生彻底结束了瘦马单车的乞丐生涯,跟从他的精英们也都成了有车一族。
最出乎意料的,这位在晋国娶过两名老婆的公子重耳,在翟国又娶了一名老婆之后,在齐国吃白饭时期,又娶到齐桓公的侄女“齐姜”——看来齐国真是物质过剩,女孩也都过剩了。
齐国一直在为国际社会孜孜不倦地培养扫帚精,比如风『骚』妹妹“文姜”,好『色』的卫宣公的“宣姜”,庆父的情『妇』“哀姜”,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都姓姜)。众姜之中唯独这位“齐姜”是块好姜。她贤淑端正,高贵典雅,属于传统的红粉佳人,其优美的风范礼仪,高雅的举止进退,都把山西来的土老冒给看呆了。夜『色』深沉时刻,齐姜夫人解开云雾般环绕的鬓发,轻轻地用剪水双瞳睇视着床上的郎君,重耳阿嚏一下子打了个响鼻。
接着,白里透红的肌肤摇曳在烛光之下,她风吹弱柳的体态渐渐靠近,掩住了灯火,我们只听见重耳先生阿嚏阿嚏,打了一宿响鼻儿。
拥着齐姜柔腻的肌肤,象像拥着一团熊熊扭动的火焰,听着她娇媚的喘息和呻『吟』,重耳先生从此再也离不开齐国了。摒开一切俗务和彪炳事业的梦想,重耳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坚定不移地跟齐夫人打拼在一起。
可是,娱光易逝忧愁多。好景不到两年,齐国这个熟透的瓜随着齐桓公的病死而开始腐烂了。
伟人的出生都是一样的(即光着身子),而伟人的死却各不相同。管仲死后第三年,齐桓公躺在床上,有点君王不想早朝的意思了。
齐桓公想叫人端点小米粥来吃,怪叫了两声,寝殿里静悄悄的,又摇了摇铃,一直没有人应。世界安静得像他统治下的太平盛世。齐桓公这颗曾以为永远燃烧不尽的恒星,正在向白矮星蜕变。
按理说,老爹闹病,儿子们即使不割股疗亲,也应该衣不解带地朝夕伺候。齐桓公搞了一辈子『妇』女工作,成绩斐然,儿子很多。
齐桓公有三位正夫人,但都没生出儿子,但还有后备力量,六位“如夫人”(就是如同夫人,相当于姨太太),各有一个儿子。这都是载入光辉史册的,其他小妾及儿子,则忽略不计了。
这回齐桓公一病,想把孩子们召唤到一起,交待未来五十年发展蓝图,喊了好几嗓子,就是没人答应。冬天的寒宫里也没人生火,饭也没得吃,一直饿了三天,趴在床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世界仿佛在睡着,这个被遗弃的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睁开老耄的双眼,又失望地闭上。他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清愁,这时候都变得浊了。
忽然咣当一声,从窗子跃进个人来,齐桓公半昏半醒,问:“谁……啊?”
来人叫“晏蛾儿”,是齐桓公小妾之一,可能她的眉『毛』像蛾子的触角,长长卷卷,才叫这个名。(娥眉是周代流行的女『性』脸谱,青黛娥眉便是把眉『毛』剃掉,再用青黑『色』的植物颜料来绘画眉『毛』)
晏蛾儿作了自我介绍,我是服侍过您的,在临淄市上的敞蓬马车里,曾经那个过的。齐桓公想了半天,年轻时代的事儿,像流水一样都不记得了。他终于说:“粥……呢。”
“对不起,老爷,没有啊。”
“那……水……来。”
“主公爷,水也没有。易牙、竖刁造反了,他俩把大家伙统统赶出宫去,宫里垒了高墙,就墙根开了个狗洞,每天爬进人来,看看您在还是不在呢。”
齐桓公说:“我……我孩子们呢……”
“宫门上挂了个牌,说您养病,不想见人,公子爷都给骗了,进不来了。我这是舍了命,才爬进来的。”
齐桓公沉默一阵,想,我的病也没传染『性』啊,怎么把我给隔离了。
他深有感慨地叹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随后哭道:“仲父岂不是圣人乎!
不叫我任用易牙、竖刁。落得今天这样的结局,我悔不听仲父生前之言!我死之后,有何脸面见他?”于是奋力大呼三声,吐血一盆,以袖掩面,气绝身亡了!
想不到,一代天骄齐桓公,在位43年,就这么凄惶孤闷地死了。
纵观齐桓公一生,他等于一个扶得起的阿斗,清静无为,信用大臣,给管仲以最好的君臣际遇,使后者大有作为,齐国成为赫赫强邦。但是管仲没有培养出得力的接班人员,就自私地先他的恩主而去了。
有人说:管仲、宁戚、鲍叔牙、隰朋之辈,负责做衣裳,做好了,给齐桓公身上一穿,国家就治理出来了,霸业就形成了,为国之道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失去了裁缝们的大恐龙齐桓公,终于在公元前七世纪的中叶,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天,死去了。小妾晏蛾儿以头触柱,殉节死了。
没多久,易牙、竖刁的探子,呼嗤呼嗤白着脸儿来报告,吓得嘴都不利索了:报、报、报告,告主公已经死啦。
易牙、竖刁一合计,这回好了,主公死脱脱,咱俩再把他接班人杀了,就可以扶立公子无亏登基坐殿,由着咱俩吃香喝辣,横行霸道了。
齐桓公有六个儿子,按妈的地位排列,依次是: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雍。我们为了方便记忆起见,分别称他们为“齐氏1号”、“齐氏2号”、“齐氏3号”到“齐氏6号”,这虽然有点像西瓜的品种,但毕竟方便下面叙述。
排在第三位的齐氏3号——公子昭,据大家讲,比较贤能,被齐桓公宣布为世子(接班人),并且在葵丘之会上,齐桓公把他嘱托给宋襄公。如果世子在未来政治斗争中有什么闪失,让宋襄公给世子撑腰。
齐桓公一死,当天夜里,城里的月光,一片皎然,像梦一场,易牙、竖刁派警卫部队包围“世子昭”,面如土『色』的世子昭挑了几件宝贝,突围出城,投奔宋襄公去了。(好在老爹生前给他留了这么一手。)
大臣们次日都跑到朝堂上问消息,易牙、竖刁拥着公子无亏(1号)从后堂走出来,宣布了编造的伪诏,要求大家给新国君磕头。
周天子委派至齐国的上卿,国氏、高氏,面面相觑:“没听说主公要换接班人啊,不是世子昭吗,葵丘之盟公布过啊。”
管氏,鲍氏,隰氏等其它几家大家族,也一齐吆喝,要求进去看看桓公到底怎么了。
易牙、竖刁一看讲理不行,就指挥警卫队的短矛长剑,向大臣们『乱』扎,大臣们丢下十几具尸体抱头逃蹿。“公子无亏”遂向各国发出通告,即日登基坐殿。看来还是枪杆子里出政权。
齐桓公的第三号“同志”开方,也是胸有大志,他叫上齐桓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潘”(4号),打开武器库,武装了自己的私家部队,杀到朝廷大殿,说:“许你公子无亏自立为君,就不许我公子潘继承君位吗?”
于是两伙人马在大殿上你捶我砸,公子无亏(1号)占领了主殿,公子潘(4号)抢了大殿的右厢,搬张案子,也宣布亲政,摆上大印,开始办公。
不一会儿,“公子元”(2号)也率领武装起来的狗腿子,冲上殿来,和另两号势力打了一通,公子元(2号)夺据大殿左厢,也自立为君,拉张桌子办公。
另一个叫“公子商人”(5号)的,觉得还不够热闹,凑了点人马,把宫廷的院子给占了,在『露』天地里宣布主持『政府』工作。他说:“你们有种别出院子来上厕所,我憋死你们。”
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外地干部跑来汇报工作,迈进朝廷,妈呀,老国君不见了,换了四个国君同时开张办公,一家占一角,朝廷变沙场,四国大战啊。
四个号码的国君互不相让,一直互相顶牛达六七十天,直到后宫传出一股妙不可言的特殊味道,正狐疑间,白『色』可爱的小蛆,一行行排着整齐的大队,喊着号,从后殿爬进了正殿。大家这才想起齐桓公还暴尸后宫,已经烂得没形了。
国氏、高氏两家上卿大声疾呼:“既然是正统的继承人,怎么不孝顺老爹?把先君装殓了,你们再闹吧。”
四家公子恍然大悟,争当孝子,一窝蜂冲到后边,推dao石墙,冲上去抢齐桓公遗体,像抢玉玺一样,你争我杀,又丢下几十具新尸,比抢国君位子还热闹。
齐桓公的老尸最后被大哥公子无亏(1号)抢到手,草草地埋到祖坟上去了。
四大公子爷斗得正酣,忽听城外“大事不好”,宋国(宋襄公)派出维和部队,接纳了逃难而去的世子昭,联合了卫国大兵以及三级诸侯曹、邰小兵,兵车二百乘,护送世子昭杀近临淄城下了。
四大公子一看形势不妙,立刻停止内战,派兵分守四个城门,听凭宋襄公军队在外面叫骂。
上卿国氏、高氏一听外援来了,弹冠相庆,私下布置了鸿门宴,把竖刁诱来,在酒席上就地正法,然后串联了管鲍家族的力量,组成敢死队,猛攻宫廷大殿。
自视正统的“公子无亏”(1号)誓死保卫撒拉热窝,自负以前对国家有功,偏不屈服,(给好鹤而亡国的卫懿公复国,就是公子无亏张罗的)。他亲自仗剑迎战,一直战斗到玉瓦俱碎。然而他的同党“易牙竖刁”跟大家结怨太深,身受其累的无亏成了众人的撒气筒,在一片剑光血影里,无亏(1号)被『乱』兵砍死。
国氏高氏大开城门,迎接联军入城。在城外抗击联军的易牙一看维和部队得到内应,也就泄气了,收拾细软逃往鲁国。
联军领袖“宋襄公”和国氏高氏一起奉原定世子“公子昭”(3号)继位,是为齐孝公。齐孝公孝义当先,把老爹齐桓公从坟里挖出来,吹吹打打,重新厚葬,杀了很多坏蛋家属做殉葬。
齐桓公死后,获得的“桓”的谥号,意思是“辟土服远”,表示大开疆域。而今他的墓地还可以在临淄郊外找到,是围绕在一片玉米地中的土丘。
然而这墓却被盗过。盗墓这项职业,古代早已发达,如今新出土的墓,多数都已在古代被盗过。据说在晋朝,齐桓公的墓也被盗了,挖出无数金玩宝器以及骷髅人头。
生前离不开的钟鼎壶鉴,车马衣戈,死后都做了陪葬,埋了。死人口含珍珠、身穿玉衣。可惜这些东西最后孝敬了盗墓贼。孔子说:“用宝玉装殓死者,等于把尸体暴『露』原野。”死人也会受财货之累。
宋襄公帮齐国拨『乱』反正后,就乐呵呵地领兵回家了。公子元(2号),公子潘(4号)和公子商人(5号)一看宋襄公走了,立刻又发难,约了公子无亏(1号)的老妈和竖刁余党,猛攻齐孝公。齐孝公(3号)太不禁打,被迫逃出城门,撒丫子又逃跑了。
他一路闷头往西南,撵着宋襄公的轱辘印,追了上来。宋襄公一看来人浑身汗土,丧家之犬一样,细看却是可爱的齐孝公,忍不住大笑:“我的爷,您又给揍出来啦?”
宋襄公命令大军调头,另添了二百辆兵车,杀回齐国给齐孝公翻本儿。
公子元(2号),公子潘(4号)和公子商人(5号)一看宋襄公摆着除恶务尽的架势又回来了,赶紧组织一批离心离德的人马出城迎击,大败而回。三个公子受不了命运的捶楚,终于泄气,公子元(2号)逃奔卫国。另外两号开城迎降,得到赦免。
齐孝公(3号)进城归位,大赦政治犯。整个夺位过程中,只有6号公子雍没有参与,可能他岁数还小,尚在吃『奶』。
管仲齐桓公主持霸业三十余年,威风不可一世,死后不到半年,家业就给这帮不肖儿子败光了,此后的齐国一盘『乱』沙,齐桓公幸存的儿子们一直互相暗杀、争位,一直延续到前七世纪末期(也是本书的结尾)。
三
春秋第一号大恐龙——齐桓公一死,中华大地从此无主,新一代的诸侯伯长,又成了众位高人梦寐以求的热山芋。
作为不自量力的食草恐龙,宋襄公是个志大才疏又死爱出风头的人(类似群英会里的蒋干),他也想当世界宪兵,就对臣僚说:
“十年前我刚即位时,一再让位给我哥哥,因此我的仁义美名远播诸侯,齐桓公对我都钦佩不已,还把世子昭的未来托付在寡人身上。如今齐桓公死掉,齐国大『乱』,是寡人力挽狂澜,不负桓公嘱托,击破四个公子,纳入世子昭,扶立为齐孝公,定立齐国社稷,功莫大焉,寡人理应做天下盟主,光宗耀祖。”
他的哥哥(老国君的妾生的)子鱼不同意,说:“谢谢您曾想让位给我,但是我还要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现在楚国方兴未艾,十分难测。您争当盟主,依我看,必然引祸上身。”
想当第一的宋襄公不听劝,执意牛刀小试,大国诸侯暂时不好搞定,就邀请滕、曹、邹、甑几个不入流的小国在山东西部聚会。滕国(今山东滕州)国君晚到,宋襄公非常光火,把滕侯关到小黑屋里,不许他会盟。甑国人(今河南密县)来得更晚,足足迟了两天。宋襄公手下有个整人专家,说:“主公您想在中华立威,必须先制伏东夷。我建议,您把这个迟到的甑君杀了祭河,东夷人看了,一定屁滚『尿』流地佩服您。以后您指挥东夷去征伐天下,霸业可成啊。”
宋襄公听了很满意,就以迟到两天的罪名,杀了甑君,邀请东夷诸侯们(都在淮河下游,山东江苏交界)一同观看祭河仪式。不料傻瓜东夷人不知好歹,有热闹不看,一个都没来。
其实,宋国国力并不强大,地方也不算大,在巴尔干东部地区,山东、河南、江苏交界处,于公元前十一世纪建国,收容了以微子启为首的商朝遗民,护奉商朝祖先香火,算是给商纣王留了个后。
因为是遗民聚栖地,而遗民又是一类顶可笑的人:从前的时代一去不返了,而新的时代他们又不能适应,所以活得像做梦一样。鲁迅、老舍描写清朝的遗老遗少,不是语多戏谑吗。韩非子啊,庄子、孟子啊,也经常就拿宋国人开涮,比如守株待兔,拔苗助长,这些可笑的寓言故事,都编排在宋国人头上的,迂腐可笑,。
虽然衰败成破落户了,但祖上必竟是阔过的,遗民们想出风头的心思比天都高,理想主义者宋襄公就是这样的集大成者。他的爷爷宋闵公(被南宫长万拍死的),爸爸宋桓公(被宁戚说服而归依齐国),现在因为齐国不能号召诸侯了,宋襄公就想借力打力,他把楚蛮看成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想驾驭楚国去咬中原诸侯,等自己当上中原霸主,再利用诸侯合力压制楚国。这个拔着头发上天的思路实在令人费解,不过宋襄公就是这么希冀的。
他哥哥子鱼对这种引狼入室的愚蠢作法十分震惊,说:“大祸离咱不远啦。”
一肚子虚荣心的宋襄公对楚成王说:“寡人想召聚天下诸侯,恐怕不能服众,你们楚国带甲六百乘,拓地一千里,攻城掠地,锐锋无敌,今天寡人想借助您的实力,共同召聚诸侯会盟,岂不最好。”
给戴了高帽子的楚成王很诧异于宋襄公的如意算盘!你请客,我买单?既然我老楚有实力召聚诸侯,干吗给你做嫁衣。
但楚成王却说:“你的主意兮,很好。”
鲁国大贤人藏文仲听说了这事,对宋襄公的动机大摇其头,他说:“以欲从人则可,以人从欲鲜济。”这是个最早对的yu望分析,中国的弗洛伊德。
秋天来了,食草动物宋襄公开始鼻子上『插』葱装野猪了,他和楚成王联合发出英雄帖,召集陈、蔡、许、曹、郑六国国君在河南睢县西北聚齐。
临行前,子鱼建议宋襄公带上保镖,宋襄公正义凛然地拒绝说:“寡人要什么保镖,仁者无敌,寡人早约了是衣裳之会,带兵,岂不失信于诸侯。”
“那我就带些战车,远处埋伏,作个呼应。”
宋襄公生怕子鱼惹是生非,就抓上他,轻车简从,一同前往会场。子鱼被他看得紧紧的,没法“破坏”他的信誉了。
油白短胖的宋襄公和虎背熊腰的楚成王一干诸侯入座,宋襄公抢先发言:“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是为了延续齐桓公霸业,尊王安民,天下同乐,大家同意吗?”
“同意!”
“我看行。”楚成王说。
“寡人侥幸列为公爵,比各位诸侯高那么一级两级,这次就请以我为盟主。”宋襄公说。
楚成王嘿嘿:“这我看就不行了! 论级别,我是王兮,倒比你还高。”
宋襄公大吃一惊,心想不是说好了吗?我当盟主,你当托儿。怎么临时变卦了呀。他满脑门子冒汗:“天下之大,只有周天子是王,您的王号,怕是自己冒封的。你这假王怎么能压我这真公。”
楚成王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令旗,当空一挥,下面的楚国随行人员,脱去外衣,『露』出皮甲,抽出利器,一窝蜂冲上坛来。把宋襄公五花大绑,捆个结实。旁边子鱼一看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乱』溜了。
楚成王当着各国诸侯的面,列出宋襄公六大罪状:“齐桓公新丧,你出兵干涉齐国内政,废立新君,这是一罪;杀甑君祭神,二罪……”(还有其它半为捏造半为属实的四大罪状,恕不列举。)
楚成王押着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宋襄公他在前面开道,往宋都商丘杀回去。宋人们都说:“咦?主公怎么这么回来了。”
楚人来到商丘城下,拿大喇叭往上喊:“哎,喂———,乡亲们——听着,你们国君在我们手上兮,统统地开门,投降地干活。四面楚歌地干活!兮——”
“我们已经立子鱼为国君啦,要打你就快打吧……”城上人回喊。
“那,把国君还给你们兮,怎么感谢我们兮?”
“不感谢,他已经受辱,回不回来,随你们便,没关系……”
楚成王没撤,下令攻城。毕竟会盟所带军队不多,大的攻城机械更是没有。城上子鱼带领军民顽强抵抗,抑制了一次次进攻。楚国捞不到什么好,就想回家去。
可是宋襄公这个烂货砸在手里也没有用,杀了又怕失去诸侯人心,放了又等于向人示弱。于是有人出主意,把鲁国的鲁僖公(鲁庄公的儿子,庆父之难后即位)叫来了。鲁僖公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他一来,就开始捣浆糊,给老相好宋襄公求情。楚成王借坡下驴把宋襄公放了,自己还卖给鲁国一个人情。
宋襄公虽然得自由了,但国内已有新君,他没处去,准备上山打游击。这时候“新君”子鱼派人来了,说自己是出于保家卫国的利益,才临时冒名称君,还请宋襄公回去继续主持『政府』。
灰头灰脑的宋襄公回到宋国复位,决心一辈子跟楚国对着干(这个立场在整个春秋时代都没有变,宋人的骨头很硬的)。
如果说宋人是自大狂,那么郑国人就是两面派。这也没办法,郑国四面受敌,国家规模二级,处在一级大国夹隙,不得不以妾『妇』之道,左跳右跳地过活。
郑国看见齐桓公已死,遂跟楚国搞得火热。以维护国际风化为己任的“霸主”宋襄公看不过去了,决意发兵打郑。
楚成王听说之后,叫道:“好你宋襄公兮,敢打我的小蜜!”于是发兵救郑。
大夫成得臣拦住:“我们不要发兵击郑。宋国已经出兵击郑,国内空虚,我们趁机伐宋,正好能解郑国之围。”(看来,围魏救赵的战术,早有人施行了。此“成得臣”后来又称“令尹子玉”,六年后城濮之战的主角,这时初出茅庐)。
楚成王一听直接打宋襄公,兴致更高了,先命人伐陈,遏制住陈军可能对宋提供的军事援助(陈是宋国的小尾巴国,在宋的南边,给宋国捧脚。陈国是大舜的遗民聚集地,跟商朝遗民的宋国臭味相投。蔡也曾是宋的尾巴国,但蔡已经改给楚国捧脚了)
打压了陈国之后,宋襄公被孤立。楚成王马上调拨主力,命成得臣为大将,北上,连踢带踏冲进宋国来了。
大敌当前,宋襄公的哥哥子鱼脑子比较清醒,他说:“上天不保佑商朝,已经无可置疑了。您想重兴霸业,戏不大啊。楚军武器装备比咱好,作战人员又比咱多,我看还是和平谈判吧。”
有自我崇拜情结的宋襄公慷慨陈词:“我军是仁义之师,虽然甲兵不利,但仁者无敌,我这有道之君怎么能跟无道之国谈判。”
于是,公元前638年的一个美好的十月黎明,唐吉珂德宋襄公“骑士”,打了一场叫人哭笑不得但是影响力重大的大仗——泓水之战。
宋军和楚军在泓水展开会战(巴尔干东端,河南柘城县北)。宋军本来占了地利,已经在岸边进入预定阵地,楚军却还在摆渡过河。子鱼依据兵家常识,劝说宋襄公半渡而击之:“趁他们过河一半儿,首尾无法呼应,一击必『乱』,可以得胜。”
“我是一向主张仁义的,怎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啊?!”宋襄公不同意。
过了一会,楚军完成渡过作业,正在布置阵势。子鱼又劝:“敌众我寡,要打快打,错过机会,咱就悬啦!”宋襄公还是满口仁义道德,说君子不困人于厄,不鼓不成列,等楚国佬排好阵式,咱再一本正经地跟他打,打他个心服口服。
宋襄公传下命令:“亲爱的军士们,等会儿开打的时候,要先看看敌人头上有没有白头发,对于白发老人,以及已经受了伤的,我们不许再打。”
哇!我服了you,子鱼一听直翻白眼儿,差点从车上直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楚军大阵已经摆好,主帅成得臣把战鼓擂得山响,人跳马跃,呼声动地,实施强力突破。宋襄公哪里抵挡得住,来不及数完敌人的白头发,就纷纷溃退。宋襄公精锐的禁卫军(门官)悉为楚军所歼,宋襄公大腿挂花。
败回城里以后,宋国人都议论宋襄公的错误战术。宋襄公还解释呢:“君子作战,不重伤(不二次伤害受伤的敌人),不以阻隘(不阻敌人于险隘),不鼓不成列(不主动攻击尚未列好阵势的敌人),不禽二『毛』(不俘虏老大爷——头发有两种颜『色』的白鬓老年人)。你们都不懂。”
子鱼说:“您才不懂呐!战法云,以正合,这您明白,战法还云,以奇胜,您就忘了,还有出奇制胜。对付敌人还讲什么仁义?”
宋襄公由于腿伤,第二年就像唐吉珂德那样愁闷地死掉了,不知道临死有没有像唐吉珂德那样觉悟了。人们后来讥笑他,把对敌人仁义,叫作“宋襄之仁”。
宋襄公被《春秋》算做了春秋五霸之一(继齐桓公之后)。很多人不乐意,说他不配,与其让他当霸主,还不如让楚成王当呢。其实宋襄公还是有人格魅力的,宋国军民不辞辛苦地跟着他折腾,当他混得最惨的时候,也不肯背叛他,说明他还是有办法的。宋襄公有点像前秦王“符坚”,都是失败的英雄。符坚也是优待战俘、对敌仁义,他在都城给东晋的大臣都修了家宅,预备俘虏了对方以后住进去享受。就是因为太优待俘虏了,朱序(一名军官俘虏)才得以在淝水之战给他捣『乱』。符坚也是在渡河时候让着对方,结果吃了大亏。不过,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生活在宋襄公的仁义时代亦或符坚的卵翼下,倒还满划算。
泓水之战标志着商周以来“成列而鼓”的“礼义之兵”行将寿终正寝,诡诈奇谋的作战方式正在萌生,并且被后来的孙武总结出“以正合、以奇胜”的新概念。
而在此以前的战争,在我看来,却最具奥林匹克体育精神。大家遵守统一的游戏规则,约好时间地点,“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公正地比一把。打仗目的只是为了分出个胜负,杀伤不是人们追求的目标。战车的杀伤力不如步兵和骑兵,但大家并不介意,依旧发展战车,点到为止。因此,即使南方山林水网密布的楚国,或者远在西垂的秦国,也用战车。直到某一天,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异族武装迫使中原放弃车战,战争技术才进一步残忍化。宋襄公的思想此时并不怪异。
欧洲的情况也是如此,同一时期的古希腊重装步兵,也是排成严格的方阵,步兵们踏着笛子的节奏缓慢前进。这种呆板的阵形似乎牢不可破,却败给了后来灵活机动的古罗马军团。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笑话它们呆板。其实,刻板战术流行的时代是有福的,至少表明那是祥和的社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战争术还不是必要。
四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临淄,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临淄,因为那里是地狱。齐国这边,二流子重耳的跟班们,再也忍受不了地狱般寂寞无聊了。
齐桓公死后,儿子们在瓜瓤里翻进卷出地咬啃,齐国末落了。看着城头变换着大王旗帜,重耳的两个跟班——赵衰和狐偃,感觉再待下去是没有发展的了。孔子所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就是这个道理。还是继续走吧,去用他们的黑『色』的眼睛去寻找光明吧。
可是重耳满足于柔宛无比可是重耳满足于柔婉无比、温情似水的齐姜那青春蓬勃的女『性』身体,打死也不要四处流浪,沥风沐雨了。
但是重耳的那一帮般跟班,待在齐国,嘴巴快淡出个鸟来了(李逵语)。
重耳的这帮跟班确实了不起,都是一时豪杰,其中最贤者五人,分别是赵衰(被誉为“冬日暖阳”,诚厚君子)、狐偃(智多星,但私心重)、贾佗(文化人,后任太师)、先轸(“不顾而唾”的那个,军事天才)、魏武子(魏仇,裹着伤口三级跳的那个,类似莽撞人张飞)。在这五个菩萨以外,还有其他十数名小鬼儿如胥臣、狐『射』姑、颠颉、狐『毛』、介子推之辈,属于罗汉。
狐偃、赵衰叫齐其他几个跟班,到城外一片没人的老桑林下,商量着『逼』重耳离开齐国的办法。桑树林这种地方,在《诗经》“齐风”里边,专门是男女偷情幽会的场所,类似我们的高粱地。狐偃、赵衰在这地方开会,好比黑社会的头子到小姐的歌厅里议事。
这帮老谋深算的国家栋梁围坐一圈,狐偃咳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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