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几个穿着阿拉伯白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了水城远郊的原野之上,他们边用英语交流,边在那个叶大国曾种植大麻的废弃工厂旁悠闲地漫步。“Oil”这个单词黏在他们的每一句话中。几个星期后,他们有可能是收到了从家乡寄来的勘探仪器,对着那片本就肮脏荒芜的土地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操作。后来又有着一大波一大波的人,西装革履,像朝圣者一样赶来水城,从天空往下看,人头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像极了雨天前搬家的蚂蚁。
原来是不久之前,在水城远郊收废品的一位大爷家里,两个孙子在远郊光秃秃的土地上学狗刨坑玩,俩孩子的妈闻到了他们手上的味道以为他们刨到狗屎了,抡起扫帚追着他们满废品站地跑,这下子整个废品站里面就都是狗屎味,可这见多识广的收废品大爷可闻出了这味道根本他娘的不是狗屎,但有可能它在几千年前真的是狗屎,但它现在绝不再是狗屎了,这他娘的是石油!
这显然是条假新闻,谭玉涵在手机前笑得前仰后合,她把手机放在袁派明面前笑得喘不过气来:“天呐,笑死我了,石油,狗屎,那些写假新闻的混蛋还能再搞笑一点吗?”
然而,这时的袁派明正在给他论文的退稿找更低级的期刊,水城大学已经以经费紧张为由拒绝了他五个科研提案了,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不耐烦地轰走谭玉涵,又把自己锁在空屋里愣上一整天。水城大学物理学系系主任不久后把他请进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看着面黄肌瘦的袁派明,点上一支烟,嘬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派明同志啊,三年以前,你一个人的过失造成了我们物理实验楼他妈的失火,损失近两百万元。你当年那个样啊,梳个分头,穿个西装,一脸他奶奶的我惹不起你的样子,信誓旦旦地在我合同上按手印,五年之内两百万凑齐,好,到现在三年了,我连二十万都没见着,咱们就假设你五年之内能把钱给还完了,嘿,您猜怎么着,您他娘的是电灯泡,是非线性元件,伏安特性曲线都能拉弧圈!”
在系主任的嘲讽下,袁派明默不作声低下头去。
“我说派明同志啊,你就好比是那去餐厅吃霸王餐,吃完不给钱说给我洗碗刷盘子抵账,好我就认了,您呢,不仅没把我盘子刷好,还让盘子碎了一地,可怜巴巴地等我喂你下一顿。这两年时间了,袁派明,你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你除了沾宋学津的光以外,你还干过什么好事?”他仰头长叹一声:“水城大学大不如前了,水城大学物理系也穷啦,我也不指望你还钱了,自个找点正事干干,把自己养活住了。快三十的人了,不结婚,亏人家谭玉涵还愿意跟着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让·保罗·萨特吗?只找精神伴侣。”
“让……让我在水城待下去吧。”
“你是一天天都在打游戏吗!科研不搞新闻也不看,水城发现石油了,储油量还不亚于中东的国家呢,中国的军队这几天没少打下来美国的无人机,现在的水城到处都在军事演习呢,水城大学也不能待在水城了。”
“可水城大学是水城最好的大学啊,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那不是有点懦……懦夫?”
“懦夫?派明同志,大学是他娘的学习的地方,不是挨枪子的地方,整个大学,别人我不敢说,物理学系里头属你袁派明该留下尝尝美国佬的枪子儿!”
那天,袁派明捶着头,和谭玉涵一起,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夕阳下的水城大学,上了大巴车。那辆大巴士也挤满个物品和人,他们看见拆迁的工人把炸药塞到石英房子的腰间,他们喊着劳动号子,那石英的房子便像蛋壳一样碎在沃土里;钻井的声音跟随着寒气塞进他们耳朵。没过多久,水城每个角落都会变成它远郊的样子——一个即将坠入深渊的都市。
“别难过了,那个老混蛋又骂你了。”
“没有。”
“那你伤什么心啊?别管那个老混蛋怎么说,我不是跟着你一起从学校里滚蛋来嘛。你去哪里我就一直跟着你,我就不信了咱们两个物理学家能被饿死。”
在雨季的水城蒸腾出了一道道水雾,附着在车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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