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封锁了寺庙山门,严禁任何人进入。
熊文灿是个武将,出行时却喜于坐轿,显得虚伪浮夸,不等轿子落定,便跳将出来,更显得躁狂。
长驱直入大雄宝殿,不见扫地僧,独见道独禅师在佛前点着香烛。
“禅师!”熊文灿声如洪钟,一声呼唤都使得大殿钟鸣回响。
道独禅师没有回应,将香烛都点燃后,方才转过身,向着熊文灿施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居士无恙。”
一僧一将是旧相识。
道独禅师的游历,皆没有离开东南这块地界,而熊文灿又是“虔诚”的佛信徒,凡有名僧,必不辞辛苦前去拜谒,不惜千金与之交谈。
道独禅师每到一寺,熊文灿便会追见一次,这些年来,见面交谈少说也有十回了。
即便道独禅师无心世俗,但也对这喜于“大撒金银”的居士留有深刻印象。
“禅师,我想求一签。”熊文灿开门见山道,身后的兵丁抬着盛满金银的箱子就走了进来。
道独禅师却没有看那为大雄宝殿增色三分的金银,而问道:“居士何故求签?”
“圣上命我率军西征,我想问吉凶。”
“问战果,还是问自己?”
“禅师,那有何区别。”
“问战果,不必问佛,圣意不可违,吉,你要出征,如果不吉,你就不出征了吗?”
道独禅师踱步到佛前香案,挥袖将签筒甩入插满香火的香鼎中,道:“问自己,不必问佛,十万条人命在你手上,大明的国运在你手上,人命在,国运在,你命或许就在,人命不在,国运不在,你命就必然不在,摇几根破木头又有何用?”
熊文灿望着散落在香鼎中的挂签,“……”。
合着禅师的意思,今儿就不该来。
熊文灿沉默了。
此次出征,海战马六甲,倒不是他怕了,而是察觉到了怪异的地方。
内阁,准确地说,从内阁次辅大臣,当初东南水师的部堂大人胡宗宪亲下的命令,可谓是点齐了东南水师的“精锐”。
上万名东南水师的将校,竟全在这出征的十万人中,原是百夫长的人,在出征军中,只能当个十夫长。
除了主将、副将、参将职位没有变化外,游击、都司、守备、操守、千总、把总、提调、备御这些将校都相当于降了一级。
葡萄牙就一百多万人口,真正的海军人数,也就十万左右,而殖民地又遍及世界,这使得控制马六甲海峡的海军,驻天竺总督府的海军,满打满算也才三四万人。
此次出征,老部堂准备了倍于葡萄牙海军还多的兵力,还出动了东南水师全部的将校,这份谨慎的程度,比之当初应对倭寇、倭奴有过之而无不及。
副将丁启睿、参将杨鹤、陈奇瑜都说,这是在京葡萄牙使团的无礼通商请求,激怒了圣上,才使得内阁要尽全力夺取马六甲海峡,夺取葡萄牙在天竺的港口。
但熊文灿却不这样认为,锦衣卫对火器、火药的改良,早就传遍了大明朝军方,并在半岛战场、倭岛战场有了广泛的使用。
不说别的,李成梁携军反叛大明朝时,就携带了很多瓷蒺藜等新式火药,这才能速胜高丽王李峘十五万大军。
但这次,锦衣卫竟然没有丝毫表示,即使是他向锦衣卫进行询问,锦衣卫给予的回复,是瓷蒺藜不适合海战,和新式火器基本不适合海战这样相当敷衍的理由,拒绝了给西征军提供帮助。
可以说,当年打倭寇什么样,现在西征军的配置还什么样。
熊文灿是贪庸躁怯,但也独领过东南三十多万水师,自不是蠢笨之人,嗅到了异样,再加上冥冥中,让他有种如临刀山,如赴火海的感觉,让他迟迟不愿起锚开拔。
道独禅师望了眼守在大雄宝殿外的“亲卫”,双目闭合,双手合起,再宣了声佛号,道:“超绝生死,必须见性!”
当今圣上,是大智慧的人,对于朝臣,与杀与夺,毫不留情,对于武将,或有顾忌,但生死之事,仍攥于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