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压迫感在顷刻间散得无影无踪,他又恢复了往来温润如玉的形象。
江昭棠望向我空荡荡的身后,“娘子不与林小姐一块来吗?”话了,触及到我探究审视的眼神后,羽睫一颤,垂下眼避开了视线的对望,往旁边撤了几步让出路来。
我半阖下眼帘,走上前,“没有,她先回林府了。”
江昭棠没有在与我搭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我其实也不知道和李晓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的墓堆发呆。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我喉间有些干涩,开口说话:“我要离开青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回来,离开前过来看看你,来的路上本是想多跟你说说话聊聊天啥的...但一开口又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我低眉苦笑一声,梦境里李晓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都快成了我的梦魇了,是我踩着他的尸体活了下来。在梦里他不曾苛责我,只是重复着他渺茫的心愿。
他怪我吗,还是恨我啊?
我无从得知他最后想到了什么。
到最后,我声音轻如叹息般向他告别,“我走了,多保重。”
欲近黄昏,我和江昭棠一起回了林府。我基本没有什么好收拾,在林府的这段时间里,吃住用度都是林文生全权负责,实在是不胜感激。
还有欠林善的碎金,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给他。爹给我的玉牌不行,这个是通行的重要物品,江昭棠送我的暗器也不行,那是不止是防身武器还是江姨留下来的。
思来想去,我只好打白条给他,我坐在桌前专注写字,丝毫没有关注到旁边的动静。
“你...欠了林家的钱?”
一道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侧边传来,江昭棠不知是何时候从外面进来的,他不解的目光对上我的眼神时,又变得慌乱起来,不知道他后退半步,急急地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看你写字的,我...也不是无意...就,就是......”
他越解释越忙,越解释越乱,许是解释不通了,他泄气地垂下脑袋,喃喃地说了声对不起,一副任我打骂的可怜样。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摆出认错的模样,久而久之,我真的会得寸进尺,把不满痛苦全怪在他头上的。
我自认不是一个很能理智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但也清楚地知道不该如此。
“没事,”我抿唇微笑,拿起纸递给他,“我上次同林公子去探案时,欠了他好几两碎金,如今实在是囊中羞涩,今夜又要离开青州,钱还没有还上,只好打欠条先欠着。”
江昭棠见我主动解释,不由一愣,手中攥紧欠条,脸上又挂起了微笑,“我,我还他就好了,无须拖着。”
我沉默片刻,不解问道,“你哪来的钱?”
江昭棠似乎被我问住了,停顿了一息,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阿娘留给我的,还,还挺多。”
“挺多?”
“坐吃等死,绰绰有余。”
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县学帮工赚钱的是他吧,怎么的,富足人家的孩子去体验生活吗?
明明什么都不缺,却同意入赘我家,看来一开始就是冲着我父亲来的。现在与江昭棠一时半会儿也和离不了,我们之间再如何都是拜了天地的夫妻,欠着他的钱可以到京都再还回去,这样看不如先拆东墙补西墙,把钱还了林善。
我寻思着,从腰间扯出新做的荷包,给他比划半袋的量度,道:“大概能装这么多...装得是碎金,你...确定有闲钱帮我还吗?”
“嗯。”
江昭棠面带喜色,弯着眼睛看着我,然后伸出了手。
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跟我要荷包,估计想用来量需要装多少碎金,我这样想着,便把荷包放到他手上。
江昭棠低眼静静凝视着我给他的荷包,眼底星光乍现,如同得到了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系到他的腰间。倏然,他又似想到了什么,抬手覆上他挂在身前的银锁,五指收紧仿若下定了决心,续而从他脖子上取下。
然后递给了我。
他眼中光彩熠熠,和煦且澄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