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落时分,萍乡县城南门张家。一个坐在书房桌前的青年,从抽屉里拿出两本窗课,翻开其中一本,看了几眼,接着又翻开另一本,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青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好,好。”青年抚掌轻笑,忍不住站起身,看向窗外。
一棵青松,傲立路南的巨岩上,向外长着的两根虬枝,宛如伸开的双臂。
“落日生远色,寒松石上青。大哥,在否?”三个身影,两大一小,从窗前走过,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宗相、小妹、传学,正想你们呢。哈哈,你们来了。”青年看到三人,心头一喜,连忙出门迎接。
门外三人,正是沈宗相、张曼娘和他们的儿子沈传学。
青年,正是张曼娘的大哥张静轩。
张静轩见沈宗相一手抱着传学,一手提着一个糕点盒,赶紧抱过传学,笑着问道:“乖外甥,想舅舅没?”
“舅舅。”传学唤了一声,扭头看向母亲曼娘。
“小传学,你怎的不理舅舅了?是不是有了爹爹母亲,就不要舅舅了?”张静轩故意逗传学。
“爹爹回来,给我买了好多吃的。舅舅只管读书,不带我玩。”传学嘟着嘴,说道。
“好,明日舅舅带你进城,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张静轩对传学笑道。
“宗相,伯父之事,处理妥了吧?”静轩看向宗相问道:“父亲、母亲在屋里等着,我们快些进去。”
宗相带着曼娘和传学进门,看到岳父、岳母,两眼一红,双膝跪地:“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给你们磕头了。”又拉过身边还在发愣的传学道:“学儿,快来给外公外婆磕头。”
“贤婿快起。”曼娘父亲张伊觉拉起宗相,看了静轩、曼娘几人一眼。静轩见父亲有话要对宗相说,转身进了书房,张母邓氏也是拉着女儿、外孙走进内屋。
张伊觉看宗相坐下,说道:“贤婿,月前闻得亲家公一事,大为惊愤。静轩闻知,欲同去大庾助你。待他赶过来,你已前往,他赶你不及,只好回转家中。如今,已过一月有余,此事已处理妥当了吧。你今日来家,想必另有要事。你且说说,待岳父与你参考一二。”
“多谢岳父大人。小婿今日过来,一来小婿、曼娘许久未来看望二老,想念甚久。二来,家父弃尘,家中要事,虽有大哥操劳,小婿我也需尽力而行,助家兄一臂之力。”宗相回道。
张伊觉听了,点点头。
宗相于是把长约一事,说与岳父听。张伊觉听后,问道:“白术栽培,向由你家兄几个操持吧?”
“是。”宗相道。
“既如此,你来萍城,何事能助你家兄?”张伊觉问道。
宗相把钱日台急与他沈家签长约一事,连同自己的怀疑,和盘说出,然后对岳父说道:“小婿想明日抽空,先去几家药房药铺访探一二,探的确切实情,好与钱氏交涉。”
张伊觉听了,有些不悦,转身对宗相说道:“宗相,此等小事,你不必前往。明日我着几个下人,探得确实消息。你回家告诉你大哥便是。”停了停,他又说道:“你今春连得府县案首,本欲一鼓作气,明年前往省垣一搏。奈何有孝在身,只得期满再考。白术长约,此服贸屑琐之事,让你家兄操持便是。你已是秀才之身,安心举业,切不可自降身份。”
宗相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
“妹夫,快来书房,我有事请教。”书房里,传来大哥静轩的声音。
张伊觉听到喊声,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大哥说不得又在研读你的窗课,昨日他说,他研读许久,已经甚有心得。今后,你与大哥,更需多加交流,更上层巅。”
宗相拱了拱手,往书房走去。
“宗相心性沉稳,遇事不慌,多加引导督促,日后必有所成。”
看着走去书房的女婿,张伊觉拈起胡须,露出笑容。当日,女儿看中宗相,族中众人均说,我城南张家,耕读传家,科甲鼎盛,萍东僻远荒陬之地,能有什么俊才?后又听得沈家是耕作服贸之家,更是不屑一顾。是他慧眼识珠、力排众议,今春宗相果夺府县案首,得宗师赏识,他日若去省垣乡试,说不得摘个解元回来,也未可知。
宗相走进书房,却见张静轩拿着他的一篇策论在看,见他进屋,说道:
“连日研读妹夫鸿文,有些体会,越看越觉技不如你。”静轩说道。
宗相定前一看,竟是《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策论一文,今春县试,鞠知县点题,庠生宗相、静轩等二十余人作答。
“同题之文,妹夫所作,评为第一;我之所作,仅列十二。当日,我以为知县大人与你有旧,有些不平。四月府试,妹夫所作第一,我之所作,为二十。难道知府大人也与你有旧?”静轩回忆道:“妹夫两夺案首,我却名次滑落,两人差距,由此可见。”
宗相听了,也是熙然一笑。有一点,静轩似乎并未搞清,他与宗相,差距并非很大。试想,县试,仅二三十本县庠生参加,静轩列十二。府试,有宜春、分宜、萍乡、湾仔四县百数童生角逐,静轩能得二十,非静轩水平退步,而是宗相实力太强。
“这几日,我仔细研读妹夫县试《岁寒》一文,觉妹夫以‘遇变而有不变之节,惟贞于常者能持其暂焉’破题,以通校十四艺为中股,最后以‘愿繁华成往事,谁葆全于阴阳相薄之交斯何如期望也者,又安得不矢志一息尚存之志也’束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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