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按照我的方式来,有人来,我接着便是。”
章衡的话温和但坚如磐石。
丁守恭从其中感受到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炙热且扇动人心,令丁守恭这等积年老吏都忍不住心中发烫,他大声道:“好,计相,那我老丁便给您卖命了!”
章衡笑着拍了拍丁守恭的肩膀,丁守恭热泪盈眶。
丁守恭不是小年轻,他在三司这等地方干了十几二十年,内心早就坚硬无比。
按理来说,就算是巧舌如黄的上官对他如何蛊惑,他都是表面屈服,实则内心清明且带着讽刺。
但不知为何,面对章衡,他却是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丁守恭出了三司使厅,看向春雨欲来的天空,忽而笑了起来。
他大约是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了。
大约是因为章衡这个人吧。
丁守恭心道。
章衡看着丁守恭的背影,暗自点点头,这个丁守恭精明强干,是个不错的人才,有机会可以多提拔提拔。
章衡很快将心思收束回来,丁守恭毕竟是老部下,能够收服是比较有把握的。
但接下来盐铁司以及户部司的孔目官却没有那么简单了,需得好好地集中精神,见招拆招才是。
之所以不在仲简那几个人身上下功夫,是因为那几个人对三司的影响力还真的没有那么大。
自己这个三司使,若是能够与三司的孔目官勾搭上,基本上就能够架空仲简这些三司副使以及判官了。
章衡对三司有企图,但这些官员没用,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孔目官,只有掌控这些真正做事情的胥吏,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控制了这个机构!
章衡有很长运的计划,而三司在他的计划里面尤其重要。
当他被任命为三司使开始,他的计划便开始了。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收服度支司、盐铁司以及户部司的胥吏之首。
一旦他将这三个司的孔目官真正收服,才能够将自己的影响力深深扎根进三司的骨肉里面去。
这一点,是他一直都在贯彻的事情。
章衡在开封府时候,给开封府送了泼天的富贵,煤矿与煤场每年的盈利都是归开封府衙所有,而开封府衙的长官如同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唯有胥吏们深深扎根。
所以,说是送给了开封府衙,实则上是送给了开封府衙的胥吏们,胥吏们时常感恩。
章衡在度支司,孔目官丁守恭,以及各桉的胥吏,就算是几年过去了,依然感念着章衡。
章衡去泉州,泉州胥吏依然认章衡为老大人。
章衡去广南东路,现在广南东路的胥吏有大半是章衡亲手送进去州衙县衙的,他们现在尽皆认章衡为恩主。
章衡担任户房提点,户房几个堂前官,书信不断。
进士出身的文官瞧不起胥吏,甚至有偏激的认为是胥吏搞坏了大宋的根基,认为胥吏如车船店脚一般可杀。
然而在章衡的眼里,胥吏其实是大宋这个国家的骨架。
皇帝与士大夫是这个国家的大脑,百姓是国家的血肉,而骨架却是这不起眼也被看不起的胥吏们。
州县的胥吏们深入民间,他们是百姓眼中的官老爷,而朝廷机构里面的胥吏,是真正做事,是真正决定天下大事的处长们。
而那些光鲜亮丽的进士文官们,对他们呵斥训导,看似威风无比,但他们所下的命令,在胥吏的手中被任意揉捏成他们也未曾想象过的模样被执行下去,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国策!
大宋的皇帝是很聪明的,他们不断地利用各种叠床架屋式的官职来分权,让所有的官员都没有办法独揽大权,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流官成为习惯之后,胥吏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了。
胥吏在士人的眼中十分不堪,但实际上他们熟悉本衙门的规章制度,乃至本衙门的业务,而官如流水,上任时是两眼一抹黑,走时也不会知道多少。
所以,基本上所谓的士人认为是自己在执政,实际上执政的是胥吏。
朝廷衙门中各种规章制度和法律法令,而且每个衙门的法令律令都不同,各种条例更是积年而成,动辄上百上千卷,官员流转于不同的衙门之间,他们哪有精力去一一熟悉,只好依赖熟悉这些的胥吏。
可是胥吏就不同了,他们本质上是“役”,是为国家服役,所以是没有年限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是十分熟悉自己这一摊儿了,而且很多基本上是父传之子,兄传之弟,他们熟悉的这些令他们稳稳把控制住这些权柄,甚至在地方上形成了胥吏世家。
章衡十分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想要做很多的事情,如果依靠这个皇帝与文官,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若是能够换一条思路,或许却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而这条路便是被所有人忽视的胥吏!
盐铁司的孔目官叫魏正德,人如其名,四十来岁的年纪,虽然身着一身黑白胥吏袍衣,但一脸的正气,的确是让人觉得此人既正派又有品德之感。
只是他见到章衡的一刻,他却是忽然有些自卑起来——人样子章三元,又特么的长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