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黛玉说贾政如听了陈昌吉提点,才决定上表请罪,贾家就欠了陈家一桩大人情。
这话把王夫人气的够戗,即便迎春一下也没明白,贾母虽也听得迷惑,但却知黛玉聪慧过人,这话必有缘故。
问道:“林丫头,陈家的让你舅舅上表请罪,听着就不像是桩好事,怎反而咱家欠了人情,我可真是听迷糊了。”
黛玉说道:“老太太,方才林大娘报信,说二舅舅被朝廷停职羁府,是因为金陵冯渊案事发,二舅舅牵扯其中。
但据我所知,宝姐姐一家迁入神京,冯渊案便已了结,无人问津,怎会过去好几年光景,突然又被人翻了出来。
其中缘故稍许细想,便能一清二楚,必是薛大哥牵扯军囤泄密案,大理寺按照常理,必翻查薛大哥的过往底细。
薛家本是金陵本地大户,宝姐姐一家迁来神京,不过才三年不到,官府要翻查薛大哥底细,必会行文陪都官衙。
官府这等行事法度,从小跟爹娘居衙堂内院,耳濡目染听过不少,因三哥哥常下金陵办差,正知道冯渊案底细。
有次闲话时曾提起,薛大哥能从冯渊案抽身,是贾雨村以薛大哥急症亡故,使他得以逃脱刑狱,且落诸于公文。
白纸黑字之事,最是昭然若揭,无人提起便神不知鬼不觉,一旦神京发公文至金陵翻查,很快便会原形毕露的。
两地官衙公文往来,加之贾雨村落罪招供,言语险恶,二舅牵扯冯渊案一事,等同公之于众,再也无法遮掩去。
军囤泄密案闹得纷纷扬扬,三哥哥出征作战,根源便在军囤泄密被夺,凡与此案关联之事,都会直达中宫圣听。
二舅牵扯冯渊之案,又因薛大哥之故,间接关联军囤泄密,既成众目睽睽之事,朝廷如不处置,难堵悠悠之口。
即便二舅舅国公勋贵之后,十余年为官平正,并无半分过错,圣上依旧不会姑息,自发公文之始便已成了定数。
圣上要向朝野昭示法理,二舅在工部的官职,必定就无法保全,否则重拿轻放,无法让人心服,法度难以伸张。
只是二舅的官职与众不同,乃上皇隆恩御赐,国朝以孝治天下,圣上罢免二舅官职,也需顾及对上皇孝道尊崇。
所以发文将二舅停职羁府,并不是直接罢免官职,以我私下揣摩思虑,便隐含这层意思,只外人难以察觉罢了。”
……
贾母原本愁容满面,听了黛玉这番话,也不禁露出笑容,说道:“还是我的玉儿冰雪聪明,能看出这些细巧之事。
政儿工部官职的确来源不俗,乃国公爷临终上本拜辞上皇,上皇哀怜君臣半生相得,这才给政儿赐官入仕途捷径。
圣上也是纯孝之人,他要处置政儿官职,自然会顾及上皇孝道体面,玉儿,如此说来政儿被停职,还能官复原职?”
贾母这话一说,即便王夫人对黛玉不满,心中也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下意识放缓脸皮,就等黛玉能说出些好话。
却听黛玉说道:“官复原职自然是最好的,但孙女儿估摸着只怕不能的,公文已下便是过纠已定,必会有所处置。”
王夫人听黛玉又不说好话,脸色重新拉了下来,倒是贾母叹了口气,觉得黛玉这话有理,既已事发如何全身而退。
黛玉说道:“老太太和二太太也不必太过担心,二舅眼下形势不靖,好在家里另有好处,便是三哥哥刚立功加封。
圣上看重三哥哥将才,对三哥哥委以重任,乃天子对臣子的恩遇,二舅舅或能分润恩泽,罪愆之事或有转圜余地。”
……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又一阵抽搐,怎这家里好事坏事,都和那小子相干,人人都要提他,没他就像不会说话了。
这林丫头说了一通废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就是为了夸这小子,如今家里个个都是这路数,当真太恶心。
这丫头可最受老太太宠爱,家里这么多姑娘,老太太即便拿不定主意,都会叫她过来说话,可知心里是多么看重。
要是老让这死丫头拐弯抹角说话,在老太太跟前胡乱蛊惑,一味夸赞琮哥儿,老太太上了年纪,这耳根子可是软的。
自己又没法在西府坐镇,这么天长日久给老太太灌米汤,说不得老太太就真的变了心思,我宝玉岂不愈发淡了宠爱。
如今老爷仕途出了祸事,多半要丢官,宝玉要再在老太太心中,弱了往日看重和位份,二房怕要越来越羸弱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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