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过后马上就是黑暗,一股巨大的惶恐马不停蹄地笼罩过来。
王秘书坐起身,盯着墙上左右摆动的钟表,脸色苍白。
天亮了。
电话铃声响起。
他接起,对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王秘书,该出发了。”
“出发”两个字让王秘书心头一震,出发去做什么,自然是扮成红党的叛徒去钓鱼,他搓了搓自己憔悴的脸,含糊地说道:“知道了。”
“抓紧时间,我们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我知道,我明白。”
挂断电话,王秘书魂不守舍地穿好衣服,出了烟花间的小包,老鸨献媚地迎上来:
“长官玩的还开心吧?”
王秘书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瞥见他走远,老鸨不屑地呸了一口:“什么玩意。”
外面,四个精干的便衣已在等了,迎上王秘书,直接说:“出发。”
“去哪里?”
“坐公共汽车或者电车啊,哪里人多,哪里红党活动频繁,我们就去哪里,现在学校放假,我们先去工厂。”
说话间,一个便衣摸出个头套递给王秘书:
“王秘,得罪了,配合一下。”
等王秘书戴上头套,便衣一挥手,其他几个便衣马上左右将他挟持起来,带到了公共汽车站台,惹得零星的路人相互愕然看着,窃窃私语。
几人等了不久,一辆公用汽车摇摇晃晃来了。
便衣刚想押王秘书上车,头目立刻摇头说:
“下一辆。”
几人不解地看着他。
头目指着公共汽车破口大骂:“他妈的车上都是督察室的便衣和他们家属,自己人面前演什么演。”
他说的督查室并不是局本部督查室,而是水路交通统一检查处下设的督查室。
他们的办公地点就设在汽车站内,特务们除了利用这个机构进行监督公共汽车公司的员工外,也在车上盯梢、监视乘客。
当然了,给自己牟利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他们长期拿免费票,优先乘车票,享受特殊待遇。
但他们乘车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那个特务坐车还买票。
这些免费票是拿给自己的家人亲友用的。
所以凡是有汽车发车,不管是入城还是出城,一车开出去几乎半数是不买票的特务和他们的家属,公共汽车被弄得乌烟瘴气,却敢怒不敢言。
就这样,几人又郁闷地等了一会,终于又有一辆电车来了。
在乘客们窃窃私语中,他们押解着“叛徒”上了车。
头目见“叛徒”耸拉着头,警惕地扫了一眼乘客,凑近他耳边说:“打起精神来。”
“叛徒”抱怨说:“会有人信吗?”
头目郁闷说:“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怎么自己都没信心了。
算了,何处长让咱们抓人,咱们就抓人,万一,真就有地下党相信呢。他们一相信,不就得袭击吗?”
“还是别遇上,子弹可不长眼睛。”王秘书悻悻说道。
话音刚落,又一站台到了。
“咦,大美人哦。”一个便衣嘘了一声。
头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高挑丰腴的女人站在等车队伍的最后。
她一袭洋气的立领旗袍,滚着金边排扣,套着雪白的狐皮坎肩,长发及腰。
她戴着口罩,眼眸低垂,手里提着一个中药包。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隔着车窗,头目都能看出她身上的风尘味。
再看她拿着中药,看上去不舒服的样子,他心想这女人不会得了花柳病了吧?
毕竟正常如此摸样的女人那都是风月场中的头牌,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出行车接车送,怎么会坐电车呢。
这么想着,他已经收回了警惕审视的眼神。
电车一靠站,排队的人兴冲冲往上挤,等到旗袍女人的时候,车已经满员了。
司机大喊道:“载不了了,等下一辆。”
眼看就要关门,拎着中药包的女人忽然伸手戳了戳门口的一个学生某样的年轻人。
被涂得猩红的指甲这么一戳,扑鼻的脂粉香气,年轻人鼻子痒痒的,见女人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不由脸红耳赤,连忙跳了下车。
旗袍女人终于上车了。
“往后边走,中间买票,别想蒙混过关啊。”司机又吼了起来。
人挤人,大家都不想动,只有旗袍女人听话地挤着向电车中间走去。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胸上,眼神暧昧,不怀好意。
但女人什么话都没说,她低眉垂眼,局促地挤过人群,买了票,一个人走到了电车后门处。
等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她独自下了车,在乘客指指点点中消失在人海中。
电车摇摇晃晃继续前行。
突然,扮做“叛徒”的王秘书浑身一颤,猛地抽搐起来,随着口中白沫越来越多,双腿抖动着,一头栽倒在别人身上。
“王王秘书,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