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了,心里要有个数,哈?”
老庞头在旁哼了一声,显然对堂客这样的唠唠叨叨有些厌烦,便埋怨道:“整天就知道哼哼唧唧,我说你瞎操个什么心,平常跟我唠叨便也罢了,又来烦孩子。”庞婶用力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臂,语声立时变得高亢起来,争执道:“我瞎操什么心了我,孩子的事情我不操心谁来操心?你来?我看你那点心思也就放在烟酒上面了。如今闺女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县城里边没个亲没个故的,再没个孩子,我怎么放心的下?”
听到母亲越说越激动,秋英只好笑着劝道:“好了,妈,我们结婚也就才两年而已,您说您担心啥?别着急,哈,您说的我也都懂,反正都依着您的意思,这一回去,便要您女婿好好加把劲,成不?”庞婶被女儿这话逗的笑了,只道:“这丫头,你可不知道你妈心里有多急,还有心思开玩笑。”
秋英并不想再与母亲多聊这事儿,便尝试着转过话题,想了想,遂问起里头陈家的事儿来,道:“妈,如今民国家里怎么样了?他爸爸出事也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什么消息么?”庞婶说道:“能有什么消息?时至今日,还有没有这么个人都没个准呢,反正也没人去寻他,寻他做什么?真寻着了,引得外边那帮混球进来,指定又闹个鸡飞狗跳,倒还不如现在平平静静的好。”
秋英听了,心里默默的叹着气,一时脑海中莫名闪过当年小民国哭泣的场景,忍不住又问:“那秀娥婶儿呢?也再没回来看过他们兄妹俩吗?”
问到这里,庞婶也忍不住叹起气来,道:“哎,说起秀娥,那些年我还总觉着她是个温婉贤惠的好媳妇儿,谁知倒看走了眼,竟比我想象中要凉薄许多。陈冬是个混账,你跟了别的男人也就算了,但骨肉好歹是自己的,也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些年又哪曾见她回来过一次?说实话,我是真没瞧出来这个女人的心会是这么的硬…”
老庞头磕了磕烟斗,适时地打断她,说道:“好了好了,少在背后嚼人家舌根。俗话说家经难念,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看你这能的,倒学起红卫兵搞批斗来了。”庞婶啐道:“我跟自己的闺女说几句贴心话,碍着你了?用得着你来数落我?”老庞头摇着头苦笑,指着庞婶,转头对秋英说道:“你看看你妈,我只是要她少说几句,非得说我数落她,咳。”
秋英笑了笑,在她看来,父母的这种小磕小碰就跟年轻时候的打情骂俏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她也没有打算多此一举的加以劝解,只是接着说道:“千难万难,好在现在民国长大了,今日见了他,不想模样倒长的极俊了。”
庞安一直坐在旁边听大人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正觉有些无聊,这时总算能插上嘴来,笑着道:“姐你可不知道,民国现在在学校可受女孩子欢迎了,我听刘子华说有好几个给他送情书的呢,虽说不知真假,不过平常打篮球,场边总会有漂亮的女生指指看着,这我倒是亲眼见过的。”秋英一笑,打趣道:“哎哟,安安,你是不是羡慕起他来啦?”
庞安面上一红,低低说了声哪有,不过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口是心非。
庞婶听见了,倒觉着自己儿子似乎平白矮了人家一截儿,便不冷不热的说道:“模样俊顶个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他爸爸陈冬皮囊又何尝不好了,结果呢,秀娥跟了他还不是照样遭罪?所以男人终归有本事才是最紧要的,专心读书,安安,你可不要在这样的事情上耗费心思。”
老庞头听到堂客这么说话,这回可真有点数落起来了,道:“听听你说的话,句句非得要带刺儿,都是村里的小孩,倒见不得人家好似的,就说民国,多懂事一孩子,模样好了那就非得跟他爸一样啊?真是妇道人家说话!”
庞婶横了丈夫一眼,只道:“反正你这糟老头子跟我就没句好话,我带什么刺儿了?又没说民国的不好,只是要儿子专心读书,难道这还错了?”
秋英笑着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搂了母亲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您没错,是爸说错啦。看对面秦婶她们也都睡了,妈,咱也睡觉去吧。”
庞婶这才作罢。于是一家人撤过板凳,进屋栓门睡觉。
抬眼看时,点点繁星流转着渡过河汉,已然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