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纸人张的声音轻颤,他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似是有些失望,又有些痛快,还夹杂着一丝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这些年来,总有一团火积蓄在他心里,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愤怒什么,只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他——他一直以为这种情绪是因鬼灯灼烧影响的,可此时鬼灯已经‘吐’出去了,对他来说,便如卸下了浑身包袱。
可为什么此时负担已卸,他本该再不受厉鬼影响,可他仍旧如此的愤怒?
“说得冠冕堂皇,还敢污言秽语骂我,但你不和我一样吗?也受灯焰所控。”纸人张自言自语说完,又喃喃道:
“赵福生,你此时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嘿嘿嘿——”
“哈哈哈——”
他幽幽的冷笑。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大人、大人——”
这一声呼喊打断了纸人张的冷笑,引起了纸人张的注意。
喊话声听着便中气不足,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声音隐约还有些耳熟。
纸人张记忆力过人,脑海里的许多面孔如走马灯似的蹿过,他的意识中浮现出一个畏缩、胆小的老头儿身影,依稀记得像是万安县的县令。
此人曾为他座上客,在他面前如鹌鹑一般,胆小懦弱。
这次同山县之行,不知为何,赵福生将他带在了身边。
一个普通人罢了,掀不起风浪。
纸人张不屑的甩了一下袖袍,轻蔑的看向喊话的庞知县处。
此时大战将起,驭鬼者各有各的忙碌,且陷入了苦战之中,庞知县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在这样的场合竟然敢大呼小叫的,真是不知死活。
“愚蠢的世人总是这样,不自量力——”他厌恶的皱起了眉头,看向庞知县。
庞知县已经从阴暗处走出来了,冲着赵福生招手。
他在施展了法天象地神通的赵福生面前,渺小如沧海一粟、如蝼蚁、如尘世间一粒灰,如浓雾之中一颗微不起眼的雾珠。
可他不停的上蹿下跳,担忧的呼喊着赵福生:
“大人,大人,清醒矣。”
“别喊了。”
不知为何,看到庞知县的举动,纸人张内心格外的不舒服:
“鬼灯影响下,她看到的就是人间的恶,受到鬼灯灼烧的痛苦,她只想发泄怒火。”
赵福生办过不少鬼案。
每一桩案子都是集人性之恶的大成。
蒯良村一案里,村民手段残忍,在顷刻间翻脸杀死昔日还疼惜庇护的亲人。
十里坡鬼案,乔越生满腔热血,死于小人之手。
上阳郡鬼祸中,朱光岭为一己之私,屠杀满城百姓。
……
赵福生接触的村民,奸诈狡猾,如宵小无赖。
这些人从没受到过任何的重视,也不知道重视、珍惜别人。
他们不在意自己性命,也不在意别人死活。
普通百姓生于底层,受暴力之苦,却又崇拜暴力、畏惧暴力,甚至折服于暴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福生强行吞下鬼灯,受厉鬼力量影响,她只会看到人性之中的恶,继而将其暴发出来。
区区一个老迈的知县,在这样的情况下妄图将她叫醒,简直是不自量力!
“别喊了,你叫不醒她。”
纸人张冷冷提醒。
他本非好人,可此时鬼使神差的开口。
庞知县却并不答话,而是看向赵福生,担忧的道:
“大人,你怎么了?”
纸人张皱起了眉头:
“你这庸人,听不懂我说话吗?她强吞鬼灯,此时意识丧失,你出现唤她,只会激起她本能杀人念头——”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接着嘲讽道:
“哦,不应该说是杀人念头,赵福生说过,厉鬼本能只是标记法则,继而完成执念,杀人只是在完成执念,行使法则之外造成的意外伤害罢了。”
他阴阳怪气说完,随即冷笑了两声:
“你这老头儿,要是喊中了她,不要以为她是回应你,鬼灯标记,能将你顷刻间点成天灯。”
“大人还能醒吗?”
庞知县愣愣的道。
纸人张不耐烦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她已受厉鬼控制,你唤不醒她,强行唤她,只会折损自身。”
他出言恐吓:
“你知道被点天灯之后会如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