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擦了擦凳子。
沈飞坐下后非常默契的道:“安豪,你来问吧,我和杨科长听着就行。”
得亏张安平的马甲多,沈飞临时性的凑了一个名字。
吴炜对于闯入自己租屋的不速之客显得很不高兴,情绪是明显外露的那种。
但张安平却恍若未觉,用挑剔的目光在租屋内打量了一番后,便用挑衅的口吻道:“老吴啊,你这日子过得不咋滴啊,较场口警局是个肥差啊,怎么到你跟前成清水衙门了?”
吴炜不答,但流露的出的厌恶却很明显。
张安平又碎碎嘴似的说了一通,吴炜明显不耐烦了,在快要爆发的时候,他才进入了“正题”,开始向吴炜了解起陈北山。
在吴炜的回答中,用到了陈北山是一个好人的看法,对于陈北山是日谍这回事,他好几次在话语中透漏着怀疑,质疑中统却不好明说的意味非常的明显。
他甚至无意中说自己和陈北山关系比较亲近。
之后张安平又问起了这间院子里其他租户的情况,吴炜也虽然已经显得不耐烦了,但还是一一做出了回答。
问到后面,张安平找机会给沈飞使了眼色,沈飞会意,不耐烦的打断了张安平絮絮叨叨的问话,示意去下一户人家了。
张安平这才作罢,在结束问话前以叮嘱的口吻说道:
“你最近最好是别离开了重庆,要不然就把你当奸细同党——我们上峰可是怀疑你们这个院里有奸细的同党!”
说罢,张安平就狗腿似的尾随着郑翊和沈飞离开。
随后展开了对下一家的询问。
被张安平“钉”在院子里的中年人,哭丧着脸等待张安平的安排,张安平却刻意不做理会,直接无视了对方。
院子里的九户人家,倒是把天南海北给凑全了。
从身份上看,除了比较特殊的吴炜外,其他人都是躲避战争而迁徙到重庆的苦命人,从事的都是各行各业,其中最苦命的要属从山东迁徙而来的一对夫妇了——唯一的儿子在轰炸中被波及,因为掏不起手术费,现在已经从医院里带回来家里了,躺在床上用中药吊着命。
纵然是沈飞和郑翊,在听着这对夫妇中的妇人讲述、看着孩子在床上的样子,都倍感心酸。
若不是张安平在,他们俩甚至有掏钱的冲动。
这番折腾足足花了四个多小时才结束,随后便将在院子里“钉”了四个小时的倒霉中年人以问讯的名义带走了。
但张安平并没有真的回去,而是在离开了三号院后便让人将倒霉中年人带去秘密据点,他则带着沈飞和郑翊来到了监视组在三号院周围的监控点。
坐下以后张安平问郑翊和沈飞:
“九户人家一一走访了,有什么想法没?”
沈飞和郑翊纷纷摇头:“没有头绪。”
四个小时,张安平以碎碎嘴的方式问讯九户人家,他们俩在后面暗中观察,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张安平见状,摇了摇头道:“我其实很想继续放线钓一阵鱼的。”
“可是……有些事,真的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啊!”
沈飞惊喜道:“区座,您有发现?”
张安平没有卖关子:“山东夫妇。”
沈飞和郑翊震惊的看着张安平——九户人家中,只有一户山东夫妇,就是孩子在爆炸中被波及无钱医治而在家里熬时间的那户人家。
问讯的时候男人不在,全程只有妇人。
“她有问题?”郑翊愕然的看着张安平。
她无法想象,这户人家的孩子在爆炸中被波及成那样了,妇人整日的以泪洗面,虽然没见到男人,但在问讯中所有人都称男人为了给孩子治病拼了命的挣钱——这户人家竟然是奸细?
张安平没有解释,只是下令道:
“等男人回来后快速拿下——郑翊,你安排个医院,回头将小男孩送去治疗,沈飞,你回头跟吴炜联系下,以中统的名义将他收编为编外人员。”
“是!”
两人见张安平不愿意解释便立刻应是。
张安平则一脸冰冷的坐着,目光无神的望向了窗外。
其实妇人回答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破绽,张安平起初并没有任何发现,但一个细节让他反应过来后心神俱震。
这个妇人不断的垂泪,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中,满是对悲惨命运的批判和愤恨,对独子凄凉命运的不甘——可就这么一个在言语中表达了对独子无尽宠爱的妇人,在张安平延长时间的问讯中,扭头望向躺在床上的孩子的次数只有区区的四次。
甚至期间只起身看过一次。
已经为人父的张安平,回家后哪怕是思考工作,只要听到希希的一点异响就要跑出去看看——哪怕他听力惊人,可以轻易的分辨响动的缘由,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要去看一看。
而这个妇人呢?孩子轻声的呻吟,都无法打断她对悲惨命运的哭诉——大概是入戏太深了,以至于忘了一个不愿舍弃孩子的妇人,面对生命垂危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
也就是这个细节让张安平反应了过来,也让他对这个荒唐的时代、让他对这对夫妇充满了杀意。
他要亲自审讯这一对魔鬼。
至于吴炜,他并没有发现这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员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妥。
一个抗拒特务、在这个悲苦的时代中恪守着善良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张安平尊敬这样的人,可这个操蛋的时代中,真的有人可以善良到像吴炜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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