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窗纸却透烛光,武婢们将迷香吹入黑屋子,仔细确定宫人们都已经陷入了昏睡,最后,她们才集合在中值房外,中值房是行宫大监独宿之处,那老宦官上了年纪,睡眠短,但这样的天气当然会留在房舍,老宦官身边有两个小侍人服侍,此时,一老二小都已经昏睡在了烛光里。
武婢们面覆喷浸了解药的帛巾,自然不惧迷蜡,但她们也仅只是确定了这最后一处也已经“安全”,就退了出来,其中一个武婢几个纵身,往宝华殿奔去。
先解决宫人是第一步,第一步顺利完成。
今夜的宝华殿,也并非灯火通明,这个宫苑虽然不如曾经做为东宫的宝光殿华美敞阔,不过也做出了内外的区分,内苑仍是杨家臣等宫人不能擅闯的地方,晚膳之后,不管是卫夫人还是使臣都不会再使唤非亲信之外的宫人,杨家臣已经习以为常,现今他也已经从打听刺探的职务脱身了,连奉承讨好都大没了必要,这个宦官,倒一直没有出人头地的志向,愿望无非是想活下来,原本活得默默无闻,做些粗笨的活计,他其实心满意足,奈何姜泰夺位后,弃了从前的监宦不用,非要提拔他,吃穿用度都胜于过去了,却开始了如履薄冰的生涯。
杨家臣求的,便即无功无过。
今日因为寒雨绵绵,杨家臣早早就躲进属于他的那间房舍,刚点亮蜡烛,就觉昏昏欲睡,天凉易眠,杨家臣丝毫不曾生疑,干脆吹熄了蜡烛往床上一倒,隐约间似乎闻到了一股异香飘入这间不甚宽敞的房舍,睁了两睁,竟没睁开眼皮,杨家臣甚至还听见了自己发出的半声鼾响,就再无知觉了。
他觉得自己是被冷醒的。
好半晌,才摸着手臂上的一片湿凉,不由大惑:难道是房舍漏雨了?
睁开眼,又闭上,闭眼一阵,又再猛地睁开眼。
他不是睡在床上,是躺在地上,似乎也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冷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杨家宦使力瞪着眼,才看清自己躺在个亭子里,他惶惶然起身,一迈腿,却被绊了一跤,可一跤摔下去,却像摔到了另一人身上,然后就摸见了冰冷冷稠乎乎的……
是人血!!!
亭子里有两具尸首,杨家臣认出来了,是听令于他的两个宫女。
他想尖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踉踉跄跄逃跑,刚逃到游廊上,这里却还丢着一盏未熄的风灯,可风灯之旁,却躺着一具无头女尸,更让杨家臣惊悚的是,这无头女尸赫然穿着锦绣华服,腰上似乎还佩带着……神元殿君寻常佩带的羊脂玉佩!!!
杨家臣吓得仰坐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是在做噩梦么?一定是在做噩梦,这里分明还是蓝田行宫之内的宝华殿,东平门有百员宫卫防守,东豫那些武婢也个个身手了得,更别说宝华殿内还有十员使团卫,卫夫人说过,这些使团卫可全都是从东豫禁军中挑选的好手!
神元殿君怎么可能会在宝华殿中遇害?!!!
杨家臣嘴里念着“咒语”,但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咒语”有何意义,他只想快点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仍然躺在铺好褥子的床上。
却听见了脚步声。
梁会先拾起了地上的风灯,又一把拉起了杨家臣,杨家臣不得不继续在“噩梦”中行动,他像具僵尸一样,生硬又无奈的移动着脚步,随着那盏风灯,不断看见死尸,有头的,没头的……这不会是噩梦,不可能是噩梦……他居然看见了白李!!!
一间屋舍被推开,昏暗的烛火间,杨家臣看见已经被换上锦衣华服的女子,不知道是死是活,但俨然不是东豫人,是行宫的某个宫女,大约半个月前,还找到他献过殷勤,意图借他举荐调职未央宫。
“杨内臣,我给你一个机会。”
听声,杨家臣尚且不及移开眼睛,就见梁会手起刀落,宫女的头颅就滚在了地上。
瀛姝也已经换好了绔褶,满头青丝,在头顶束成个发髻,虽然已经是一身武装,不过当然不至于让杨家臣认不出来。
卫夫人也在瀛姝身侧,手持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