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月轮当空,野雾掠地,前路茫茫,视线不清.
如此荒原的孤道上,一辆马车依然在疾行,车夫见此天气,便放缓速度对着帘后问了几句,然后停下车跳将下去,将车系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边。
车帘掀开,李元看了看四周,冬日本就多雾,这山野之地更是如此。
“就在这儿过一晚吧。”
“是,老爷。”
车夫叫王三,是老板娘的人,这倒不是个武者,而是个手脚勤快、做事儿有分寸的朴实汉子。
不一会儿,李元和王三一起生着篝火,唐年在旁帮忙。
啪.
啪啪
傀儡捧着许多木柴,唐年将木柴捡起,一根根丢入炽热的火焰里。
“老爷,小姐,我来就可以了,您们歇着”王三在旁憨笑着道。
李元道:“多一双手不是能快点么?一起来。”
王三挠头道:“这哪儿能呢,您”
李元摆手道:“好了好了,老王,忙你的吧。”
王三这才不说了,只觉姑爷人真是好。
“还有多久到花陌县?”李元随口问了声,他只能掌控三只鸟雀,所以只有三个定点视线,一个在万人坑防着变故,一个在羚羊口防着外敌,一个在百花庄园防着意外,这三处都动不了,因为他不知道这三处什么时候会出事。所以,他对旅途的进行程度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王三却是清楚的,此时道:“老爷,应该明天傍晚能到。”
一会儿后,李元和唐年草草解决了晚餐,坐入了马车。
荒野无法盥洗,便是如厕都是跑远儿了躲在树后解决。
夜深后,万籁俱寂,唯余篝火还在燃烧,大女孩裹着毛毯靠着傀儡睡入车厢,睡了一会儿见李元没来,她又小大人似的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门。
门外,星河下,那比起像义父更像哥哥的少年正坐在篝火边,一边手执枯枝勾勾画画,一边则是出神地看着逐渐暗淡的篝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与人是相互的。
唐年失去了生父,而却开始感到义父对她的真心和好,即便感情上一时扭不过来,却还是想在行动和语言上做些什么。
“义父,天寒,早些休息吧。”大女孩喊着。
李元回头看了眼车厢窗口的大女孩,道:“你先睡吧,今天将就一下,明晚就可以洗澡了。”
“年年不怕吃苦。”大女孩神色坚定,又道,“义父早些睡。”
说罢,她拉起帘子,在黑暗里将小小的手掌贴在冰冷傀儡的心脏处,闭着眼轻声呢喃道:“阿爹,我会给你换一具最厉害的身体,一定会的.”
次日,马车启程。
半路居然出了点小意外,一些不长眼的盗匪拦截了李元的马车。
这是一群煞气十足的盗匪,其中还有个九品,李元也不客气,更不废话,就想几刀解决了。
这些盗匪都是三县的不安因素,杀了便杀了。
结果唐年道了声“义父,我来吧”。
李元让义女练手,然后唐年也不出马车,更不看车外,直接操纵傀儡直接将盗匪们杀了个精光,一个活口都没留。
现场血腥无比,盗匪们被六剑傀儡切成了不规则的块儿
王三看的瑟瑟发抖,胆战心惊.
李元稍稍有些后悔,他以为唐年就是小孩心性,想要熟练下傀儡,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十二岁的女孩,不该干这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事儿。
唐年看出了李元的心思,轻声道:“义父,年年不是温室里的花。”
李元道:“伱还小。”
唐年道了声“年年不小了”,然后又道:“谢谢义父。”
说罢,她就侧身靠向她刚上车的大傀儡,有些固执、叛逆、不想听说教的某样。
李元也不纠缠这话题,然后道:“在橙花门的这几天,有关系好的朋友吗?”
他带唐年外出,是怕这女孩孤僻,原本还有小剩和妞妞是她朋友,但如今双方已经不往来了。他希望唐年交到新的朋友,所以在橙花门的几天,他也是完全放任唐年和橙花门年轻一辈混在一起。
唐年对毒素感兴趣,橙花门也喜欢暗器傀儡机关,双方都对彼此的力量很感兴趣,天生有着聊得来的话题。
其实,毒素,暗器,傀儡,机关,甚至是刺客,这些都是相通的,融合在一起,能够形成许多相当可怕的杀人手段。
这也是之前的贺家要对唐家出手的原因,他们作为刺客,想要融合傀儡这一系的力量。
唐年抱着大傀儡,声音清冷道:“有的,柳小玉总来找我,我问她毒素的知识,她假意问我傀儡的知识。”
李元奇道:“假意?”
唐年有些犹豫,可只过了数息,便道:“柳小玉真正感兴趣的人是义父,她喜欢义父,她想当年年小妈。”
李元:??????
“她亲口说的?”
“没有,是年年自己想的。”
李元揉了揉大女孩的头发,道:“可别乱想啊,柳小玉今年应该十八九岁,你可以叫她姐姐”
如今,他已至六品,无法再与普通人生孩子,他的夫妻生活也很好,加点又是绑定在阎娘子身上,所以暂时没有再收女人的打算。
至于百年之后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断断续续地交谈着,打发着这枯燥的旅途。
不一会儿就各做各的,唐年靠着大傀儡,眼中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深邃思索,显然是在想傀儡术的那些算式.
李元则是在想观想图的事,观想图这东西是他自己乱猜的,也不知道人家大势力究竟有没有,可不管有没有,他都要自己搞出一副来。
他在想他的观想图该是什么模样,该如何契合自己的生命图录。
因为中间被盗匪耽误了些时间,马车到达花陌县东门时,天已经黑了,城门也已经关了。
城垛后,火盆灼灼的光拉着忽长忽段的巡视人影,除却正常的守城卫兵外,还有两道身着白色剑袍的身影,那是霜剑门的弟子。
霜剑门,或因功法缘故,只收女弟子,故而这巡视两人也是一名少女,一名中年女子。
“听说血刀老祖很年轻呢。”霜剑门少女很好奇。
“再年轻,也是半百之后的人了,你该叫爷爷。”霜剑门中年女子道。
那少女道:“欸,六品真好.都半百了,还和年轻人似的。他们会老吗?”
“据说不会.”中年女子想了想道,“我听说他们到了大限才会开始衰老。”
两女正说着,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城下。
声音从车里滚滚传出。
“李元,来访。”
“血刀老祖来了!”中年女子道了声,然后急忙抱拳,扬声道,“老祖稍候.”
说着便“登登登”地往城下跑,催促着卫兵去开城门。
片刻后,城门开启。
两女带着马车入了城。
李元下车。
两女恭敬道:“见过老祖。”
“不必客气,怎么称呼?”
“韩瑛。”
“庞倩。”
旋即,名叫韩瑛的中年女剑客道:“老祖请随我们来。”
李元道:“不必安排接风洗尘之类的宴会,也不必安排丫鬟特别伺候。我想见见贵门庞元花大小姐。”
他来前也做过简单的功课,知道霜剑门如今的当家人是庞元花,就是那位在清香将军攻城时用巧计吓退了清香将军的军师型女子,而且那女子有些特殊,能够看出白雀身上的神魂联系。
韩瑛面露为难之色,稍稍垂头。
庞倩好似是想着表现般,在旁道:“老祖,庞师叔她失踪了。现在我们都在找她呢。”
“庞倩!”韩瑛稍显严厉地道了声,然后道,“抱歉,老祖,小姑娘说话不知轻重”
李元看着这中年女剑客,道:“为何说不知轻重?”
韩瑛忙躬身,恭敬道:“启禀老祖,之前与血刀门联系的是庞师姐,可如今庞师姐失踪后,生命图录也不见了。门主本想着您到了门中,再好生与您赔罪,没想到这丫头嘴巴快,竟直接说出来了.”
“那现在当家的门主,是哪位?”李元有些好奇。
韩瑛道:“正是我霜剑门门主庞澹台。”
李元神色微凝,却没说什么,只是道了句:“知道了。”
韩瑛道:“老祖请随我来。”
李元微笑着点点头,道:“客随主便,老王,跟着这位女侠走。”
御手席上王三忙憨笑道:“知道了,老爷。”
说罢,李元便要上车,刚上御手席,忽地转身喊了句:“庞姑娘?”
庞倩没反应。
李元又喊:“庞姑娘。”
庞倩这才回过神来,指着自己,一脸懵逼道:“是是叫我吗?”
旁边的韩瑛道:“不可如此失礼!”
庞倩这才惶恐地赔礼,又小心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传说中的血刀老祖,真就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呗.
李元温和道:“初来乍到,对这儿也不熟悉,庞姑娘可否上车来为我讲讲这花陌县的风土人情。
我车上还有女儿在,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庞姑娘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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