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她不想他跟着,遂识趣道:“我去找祁傲杀两盘就是,听说你那处有一副寒玉制成的棋子,等下我拉他去你那处,你让人把棋局摆在凉亭里,再煮一壶好茶,如何?”
她便连看他一眼都觉着疲累,他这是做什么?担心她出事要陪在她身边?她何时脆弱到这个地步?
“独孤昊,楚泓不会这么快对我下手,你太紧张了,况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她甩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走了,留独孤昊在身后笑意全无,她只知道祁傲对她有愧,哪里知道他对她的内疚,若当年他再三坚持求娶她,只消秦诚点头,她又怎会受后来那些委屈?他以夫妻之名强留她在身边,总好过让李轩那个混蛋这样伤害她。
秦曦进了屋子便屏退左右,婢女都被她赶去伺候外头凉亭里预备下棋的两人,她则闷在屋子里,恣意喝起酒来,打今天起,她白日里也开始喝酒,一个人的心痛久了会变硬,埋在心底的痛发酵了,越藏越深,自伤而不知。
以往祁傲不在意她喝酒的事,今儿倒很反常,她不过才喝下两壶酒,还远远没醉,他便来敲她的房门,她故意不理会,仍是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
他失了耐心,一掌推开门,外头的风灌进屋子,吹起了她的裙角。醉眼迷离看去,他似有怒意,狠狠盯着她手上的酒壶:“你想消沉到何时?”
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放肆!”她冷了脸:“你哪里来的胆子闯进我的屋子?”
“若师父见到你这幅模样——”
她笑若星辰,颓废又哀伤:“祁傲,你这些日子总提起一个死人做什么?莫非你还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秦诚和我不是亲生父女?”
祁傲大惊失色,脸上由青转白,几乎颤了声:“你如何知晓——”
她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酒壶,却是一个甩手,将酒壶掷在他脚下,酒壶应声而裂,酒水砸了出来,溅湿了他的衣摆。候在凉亭里的独孤昊听到动静,大步踏进屋子,入眼一番乱象,秦曦脸颊通红坐在椅子上,一双眉眼是少见的凌厉,祁傲则神情颓败。
秦曦见他现身,跟着笑了:“你来得正好,我便要与你说一件荒唐事。”
独孤昊瞧她这幅模样,预感不对。
“你可知我在秦州的这些年,唤秦诚一声爹爹,他却并非我的生父?你且说一说,一个与我毫无干系的人,将我认作他的女儿,还要把一座城池的重担交于我,所谓何故?”
她说完这几句,独孤昊的脸色比起祁傲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知晓缘故,唯独我一人,成了傻子。”
所以爹用死换得她的苟活,他死了,龙潇没了威胁,便不屑杀死她这个掀不起风浪的小角色。所以李轩明知她与龙潇是仇人,还堂而皇之把她带回大齐。所以祁傲才不出手相救,他原本知道龙潇不会杀她。所以她忘却前程往事在大齐待了两年,独孤昊从未想方设法传话给她。
多么讽刺,她一出生,就是一个错误。谁能想到,她是大齐皇帝的幺女,是龙潇的亲妹,是九州大陆最强盛一国的帝姬?
她说的每个字,都重重砸在祁傲心上。他一直以为她是接受不了李轩的欺瞒,觉得是她造成了秦诚的死,才沉迷喝酒,如今局面朝最坏的方向发展,她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她的身世,从此以后,她的心伤他再也寻不出法子来抚慰。
独孤昊尚存一丝理智:“我们瞒着你是不想——”
秦曦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抓起手边的砚台,猛地朝他们砸去,情急之下独孤昊拿手去挡,手背硬生生被砸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她红着眼吼道:“滚出去!”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祁傲心如死灰,已不知他是怎么踏出她的屋子,此去经年,他彻底失去了她。当年一事,她已对他失望至极。这一次,她恨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