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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是四十二年。
辰天闭着眼睛,手里捏着佛珠。佛珠锃光瓦亮的,颗颗硕大的像是圆滚滚的荔枝。佛珠在他手中飞快的转动着,却不曾发出分毫的响声。
“你不是无信仰者吗?最近信佛了?”李神州坐在一旁的茶几旁,老态龙钟的脸上仅剩一片淡然。
辰天依旧闭着眼睛,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着:“人老了,要给自己找个信仰。”
“是吗?”李神州也不反驳,剥了几颗荔枝塞到嘴里,细嚼慢咽的咀嚼起来,“你老婆很贤惠。”
“嗯。持家有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陈辰天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依旧闭着眼,真如同一心向佛的僧侣一般。
李神州突然叹了口气:“其实今天来,我是想和你说一件事的。”
一件,他本以为会藏一辈子的事情。其实他也深深思虑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辰天,一来,他的家庭已经稳定,儿子也成年许久;二来……李乐原也曾经拜托过他,别把这件事和辰天说。
可是他实在是不忍心。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心软。年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年老后才发现如此的刻骨铭心。
早些年,他还每年坚持去李乐原的坟前扫墓,后来就有些犯懒了。两年前他又去了一趟,别人的墓碑前都干干净净,只有李乐原的墓前长了些许杂草,照片也因为多年的风吹雨淋而有些曝光。
当时他气的手都在发抖,指着守陵人大声诘责道:“我每年给你们墓园交这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管理墓穴的?!”
守陵人是个年轻人,似乎刚来没多久,还不怎么的懂事,他用流利的英语回答着:“这墓至少有十年没人来看望了——再说,我们半年前才修葺了!”
仅此一句,李神州缄默。
是啊,他自己这个还算亡者生前的朋友的人都如此的疏忽,又怎敢叨扰一个陌生的外国人。
他将眼神看向十字架墓碑上。
照片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得出一个年轻的影子。而他们,都已经老了。
李神州站在墓碑前,缓缓的、缓缓的将头深深的低下。
“其实,我是想和你说李乐原的事的。”回忆蓦然中断,李神州回过神来,朝辰天不好意思的一笑,“抱歉,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
“哦?我老婆怎么了。”陈辰天睁开眼,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李神州无语凝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对陈辰天说着:“不是你妻子,我指的,是另外一个。”
像是所有的光亮都抽干了一样,辰天呆坐在沙发上,怔了许久。
“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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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原死于他二十一岁生日当天。
国内的凌晨,他打来电话。那天李神州正熬夜打完魔兽世界,正想洗洗睡觉,却收到了李乐原的电话。
电话里的李乐原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却像是以前看过的黑白电影,压抑又阴沉,只听得他说着:“李神州。”
“你是想玩午夜凶铃吗?”李神州打了个哈欠,毫不掩饰自身的倦意。
电话被戛然中断。没了声音。莫名的,李神州就有点发怵,又有点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在意那么多,舒舒服服的换上了睡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圈。
四天后,李神州的邮箱又接收到了一封来自李乐原的邮件。邮件只有寥寥数字,是用中文写的,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现在想起来却是字字戳心:“别告诉他。”
当时的李神州内心的疑云更加加深了一层。他也顾不得上班摸鱼了,用中文回复了一句:“你怎么了??”
几个小时后,还没有回信,李神州有些急了,又打了个国际长途,没人接通。他的心头霎时间涌上了一股烦躁的情绪,又不死心的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通。李神州有些恼了,刚好那时候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丢下了这些烦心事,他拉着几个好基友出去吃了顿好的……然后,就把这事抛之脑后。
知道李乐原死了的消息,是两天后,外国的警方通知他的。那时候,距离李乐原的死亡,已经过了整整一星期。
“This'spolice……”
带着熟练的伦敦腔,又一次的考验了他并不怎么好的英文水平;和并不怎么强大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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