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帮现在成了气势,他是国主,自然就没了心气……不过,真要是咱们这次败了,失了底力,对上关陇出身的那两家,他一定会重新振作,费尽心力与对方周旋到底的。”
“不错,不错。”
“还有天王你,其实也算半个。”
“我?愿闻其详。”
“若说魏公的念想在于河北、阶级,你的念想便是咱们黜龙帮是否一体了。”张行从容应道。“只不过,咱们黜龙帮到现在一直是团结的,一直是一体的,你的念想就难显露,以至于现在在帮中竟有些虚浮之感。但恕我直言,这没必要,真到了黜龙帮四分五裂,人心浑噩的时候,自然就要靠天王你的豪气了。何况,咱们黜龙帮之所以到现在都能团结一体,本身就有天王你坐镇压仓的缘故。”
雄伯南喟然以对:“便是如此,也还让人有些不安。”
话虽如此,雄伯南的情绪明显好转了不少。
“还有一人。”出乎意料,张行没有趁热打铁,安抚雄伯南,反而是继续点评了下去,而且居然越过了陈斌等人,直接点题。“李定这厮,倒也算是个有念想的……李四郎有才,有根基,却不能团结众人,这是他的弱点,但是,他自幼受军事教养,青年在军内文职上蹉跎,中年方有尺寸之地,数营兵马,却始终不能忘怀执兵戈一统天下的念想,委实难得。”
雄伯南连连点头:“李龙头有这个念想是好事。”
张行继续来言:“至于今日之战,让白总管和天王上来,是因为你们二人本身就是我们的战力所在,不得不来……除此之外,徐副指挥、窦龙头、李龙头,都没有让他们上来……本意就是因为,万一我真栽在这天池了,这几人和你们,是黜龙帮能否存续、复起的指望。”
雄伯南长叹一声,思绪也随面前乱舞的雪花搅动起来。
说白了,他的意见从来不是针对什么谁上山谁下山,而是对张行这一段时间……具体来说就是从今年年初大举进军以来,到目前为止时间里的独断专行,感到不满。
甚至不能说是不满,而是某种不安。
大量的人事、战略安排,显得过于仓促和混乱……河北倒还算是某种计划之中,可是北地呢?
一进入北地,一切都乱了!
李定的战略安排固然是张行本人深思熟虑许久的,但却从未与其他人商议过;荡魔卫的合并当然是好事,但跟河北降人不同,北地这里的豪杰注定是不清楚黜龙帮内里的,更不要说还有荡魔卫的架子做遮护,想要彻底吸收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和人心;还有这次黜龙的事情……道理上似乎没有问题,就该来,也应该能胜,但万一呢?万一吞风君就是强的厉害,黜龙帮损兵折将怎么办?
最直接一条,万一你张行死在这里,让黜龙帮怎么办?
一念至此,雄伯南倒是放下了心里之前的一些沉重,正色来言:“其实,说来说去,帮里最有本事,最能得人,最有念想的,难道不是首席本人吗?我之所以忧虑,其实还是担心这一次会得不偿失……只是,事情既到了这个份上,多言无益,倒不如好好修养,后日无论如何将你护住了。”
张行也不矫情,直接点头:“那就劳烦天王了。”
话说完,二人就在帐前雪下一起喝了淡酒,吃了肉和饼,然后各自回帐休息去了。
张行与白有思同帐,之前白有思一言未发,此时却用真气隔绝了帐篷,然后好奇来问:“看这个情形,三郎你所谓帮里有念想的人其实都不愿意上山,因为都担心黜龙帮前途……咱们二人也有念想,也都重视黜龙帮,为何却都想着上山?”
“因为咱们俩有私心。”张行解开皮甲,放在一侧,躺在柔软的熊皮上,扭动了一下,方才给出答复。
“什么私心?”白有思追问不及。
张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抬手指了指上面——不是帐篷,而是天上,然后才来回复:“咱们俩都有修行通天的私心,咱俩也知道这次黜龙是咱们的契机……这方面的心思,其实跟刘文周是一样的……也的确因为这个,在考量事情上跟帮里有些偏差。”
“若是这般说,咱们俩岂不是有些因私废公?”
“有因私,没有废公。”张行认真更正道。“黜龙而安荡魔卫,安荡魔卫而定北地,定北地则取后方兼出巫地,这是符合咱们黜龙帮战略的……唯一的是问题是,咱们因为这事是个人的契机,所以答应的过快,事情推进的也过快了……就是这个过快,弄得大家有些不安。”
“那就好。”白有思应了一声,也躺了下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雪花落下时扑簌声也再度传来……两人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睡觉……这不是什么修为到份心血来潮,而是单纯的在想什么,或者说意识到什么。
其中,张行想的事情很清楚,他在想自己与白有思的关系。
众所周知,他们俩是夫妻,这毫无疑问,无论是外人还是他们自己都承认、接受、尊重这个关系。与此同时,另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他们的关系跟普通夫妻并不一样。
他们之间的家庭生活在他们各自的生活中占比极低,他们的相聚时间根本就是跟着各自的公务安而被动出现的……这种情况,在黜龙帮内其实并不少见,乱世与战争逼迫着所有人都是如此,这一点从李定一直到今年才有孩子就可见一斑。
然而,别人不晓得,张行和白有思却都明白,被动归被动,但两人都不在意这一点。
两人都不在意家庭这个概念,也对家庭生活没有兴趣。
他们在意是自己。
张行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答……但这个在意自己,不是那种简单的自私自利,而是一种寻求各自追求而不顾其他的意思,也就是张行自己刚刚跟雄伯南以及白有思说的那个念想。
朝着这个念想努力向前,力有不支的时候找对方借个力,累的时候靠着对方歇一歇,而考虑到二人的追求其实都是超脱世俗的,说一句两人是道侣似乎更加贴切。
也不知道身侧之人有没有跟自己一样想到这一层?
周围营帐内,孙思远、刘文周……乃至于白金刚那些人,又都在想什么?
胡思乱想之中,渐渐昏沉,再一睁眼,已经是天明。
张行起床,却见外面早已经是银装素裹,雪花不大,积攒一夜,足以覆盖山野,讨伐军休整的营地在树林间,一侧又有峭壁阻碍,倒也罢了,可用过餐后,众人甫一出发,便察觉到山路积雪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出行。
“三哥。”王叔勇从山道上下来,指着没到小腿的雪痕提醒。“上面是昨日下的新雪,下面昨日旧雪已经结冰了,这般道路,要是不施展手段,咱们今日只能走昨日一半路程,等到天池怕不是还有两三日才行。”
张行面色如常……倒不是说心中早有对策,而是说既然来上山黜龙,这种阻碍虽然客观存在却不该放在心上才对……只不过,他身为首领,需要做出决断,并为之负责罢了。
“这般积雪,加上雪还不停,便是施展手段,手段小了,怕也会弄巧成拙。”张行望着满山白色眯了眯眼睛,然后看向一人。“孙院长,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你的手段。”
孙思远迟疑了一下,看向刘文周:“阁下的手段能遮掩多广?”
刘文周微微皱眉:“一千步总是有的,但我不晓得能不能遮住大宗师的真气波动……毕竟以前也没大宗师让我实验。”
此言一出,周边人都来皱眉……有人皱眉是担心刘文周的真龙精血遮不住大宗师,引来真龙,而有人皱眉是意识到,刘文周之前一直在哄骗大家,明明不晓得自己的手段能否遮住大宗师,却在孙思远抵达后一次未提,俨然是为达目的刻意遮掩。
而孙思远也不得不来看张行。
张行倒是心大,只是扶着腰中直刀点点头:“无妨,都到了这个份上,何必纠结,真有真龙来了,咱们就在这里与他作战!一路顶上天池灭了祂!孙院长尽管施展手段!”
有人做主便行,众人松了口气,都来看大宗师手段。
孙思远得了令,倒也没有藏私,只见他背着一个药葫芦,亲自走在最前面,抬手一指,手中离火真气凝结,前方数百步外的山道上,便赫然出现了一座虚化的红色火盆,火盆一立,足足丈余高,而方圆数百步的积雪便如临骄阳,登时自内向外整个化开。
甚至,因为真气影响,雾气居然也是在空中十余丈的位置出现,雪花也不见落下,以至于丝毫没有影响视野,眼看着露出了地面,又将上山的石阶显了出来。
见此威风,张行心中大定,亲自带头向前,后方诸人踩着包了草的六合靴,也赶紧跟上,一起踏上湿漉漉的石路,沿途虽偶有泥水,外包的草垫也能轻松应付,一时间,竟然有些如履平地之感,比昨日还要轻松。
与此同时,孙思远虽然看起来行动缓慢,却始终在队伍最前方,每过数百步,来到他所立的火盆之前,伸手一摆,火盆便自行往前走,隔几百步再立,如此往复,丝毫不滞。
就这样,众人轻松向前,速度惊人,连过数个补给点都不停歇,却始终没有见到真龙被惊动出来,反而愈发加速向前。
很快,下午时分,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追上了第一波出发的队伍。
很显然,前者没有大宗师开道,甚至里面有颇多贾越营中工匠,积雪加新雪自然艰难,以至于被后来者追上……但无所谓了,当日晚间,他们居然在群情振奋下抵达了预定的那个山坳,见到了那些待组装的弩车。
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天池,只有半日的距离了。
实际上,这一次宿营,大家讨论的就不是真龙来不来的问题了,而是担心吞风君直接跑了!
很显然,大宗师的威风和行军的顺利,使大家催生了一点信心……这当然是好事,因为张行等人心知肚明,参照之间分山君、避海君的情形,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见到吞风君时,无疑会惊惶沮丧。
那是真龙之威。
当夜无事,翌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一,众人一早起来,先一起用餐……在张行的专门交代下,他们甚至用了明火来烤面饼,然后夹着肉吃。
饱餐一顿后,众人收拾妥当,面对上了此行两日内的第三个犹疑之处:
且说,因为先头部队被雪所挡,而主力又来的过快,以至于前者没能提前抵达山坳营地对弩车进行组装,而昨夜为了休息妥当,张行也没有允许他们连夜组装,以至于现在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力部队要不要等候弩车组装完毕,再行出发?
“要多久?”张行向贾越发问。
“快的话,一个多时辰。”贾越面色严峻。“但不能保准。”
“那就不等了。”张行这次依旧做了果敢向的选择。“真开战的话,肯定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而且真龙真气没有耗到一定份上,弩车不大可能起效用……我们先去,你们不要急,只要能赶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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